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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 章 乾清宮

七月二十二日的京城狂風(fēng)大作。·3!0-1^b+o′o+k`..c!o-m*

這股風(fēng)來的突然,大的嚇人,屋舍的瓦片噼里啪啦要的往下落,年久失修的土墻轟然倒塌,灰塵沖天而起。

百姓們一邊罵著妖風(fēng),一邊瘋狂的逃竄。

就在狂風(fēng)小了些的時候,宮城內(nèi)鐘鼓齊鳴,一聲接著一聲,一聲比一聲急促,禁衛(wèi)軍動了,開始朝著皇城聚集。

此刻的宮內(nèi)已經(jīng)亂作了一團(tuán)。

內(nèi)侍管事,宮女管事也不顧利益的跑動了起來。

見到有驚慌失措的宮女內(nèi)侍,這些管事上前照著臉就是狠狠的幾巴掌。

“慌什么慌,滾回去……”

也就在這么一瞬間,乾清宮以及左右耳殿的所有宮女內(nèi)侍全換。

新來的宮女內(nèi)侍蠻橫的替換了原先人的位置。

此刻,離萬歷閉眼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住在東宮的太子得到消息呆坐在那里,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安,他現(xiàn)在還有些不敢相信。

他現(xiàn)在腦子一片空白!

“請萬歲爺移駕乾清宮,頒布先皇遺詔!”

一句萬歲爺,讓朱常洛猛然驚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望著跪在面前王安,使勁的深吸了一口氣。

萬歲爺?

自己成了萬歲爺了?

乾清宮的鄭貴妃早就動了。

或許,她等的就是這么一天,在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早先的布局全都動了,一伙人朝著外廷狂奔。

一伙人開始通知禁衛(wèi)軍關(guān)閉宮門。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時候誰先去乾清宮站好位置,今后的朝堂誰就能站在什么位置。

任何事都沒這個重要。

朝中臣子也動了。

告老還鄉(xiāng)又回到京城的葉向高老當(dāng)益壯,在警事的鐘鼓聲中他已然到了宮城的門口,瞅著亂糟糟的護(hù)衛(wèi),怒喝:

“成何體統(tǒng),滾回去!”

然而,這群人似乎有了問題,一波人聽聲往后退,另一波會彎腰行禮,直起腰后卻是紋絲不動。

“葉大人,他們不讓進(jìn),說什么是受了宮里的命令!”

葉向高在朝廷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1\3·1?t`x~t?.^c+o!m¢

宮里的命令,除了鄭貴妃,他們還能接受誰的命令。

葉向高走到人前,望著護(hù)衛(wèi)道:

“我朝立國歷來就在防止外戚亂政,這道理我不信你不懂,這宮門永遠(yuǎn)不開么,他今后若開了,你的族人又待如何呢?”

“開門!”

宮門開了,進(jìn)入宮門,葉向高望著那護(hù)衛(wèi)淡淡道。

“去告訴一下其他人,兵部稍后就有命令下達(dá),臣子拜見君王天經(jīng)地義,你們是當(dāng)叛黨還是臣子全在一念之間!”

說罷,葉向高帶著臣子在宮城里小跑了起來。

人走了,護(hù)衛(wèi)才直起了腰。

短短的這么一會兒他像是被人從井水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他沒想到會是這樣。

因?yàn)樽约?,九族已?jīng)到了鬼門關(guān)。

想了想,他扶了扶腰刀跟著一起跑了起來,自己得把九族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此刻的鄭貴妃已經(jīng)來到了太子朱常洛的身邊,一張臉滿是無助迷茫之色,她緊緊地跟著太子哭聲不斷。

“太子爺,太子爺,可記得陛下的遺言?”

六神無主的朱常洛再次一愣,望著鄭貴妃的那張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有,父皇說,爾母皇貴妃鄭氏,侍朕有年,勤勞茂著,進(jìn)封皇后……”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王安眉頭緊鎖,遺言不是遺詔,這件事他沒聽說過。

他覺得這件事不可能,王皇后尸骨未寒,先皇就是再任性……

也不會在皇后去世不到四個月的時候,再次冊立皇后。

這根本就不像先皇的性子。

他若真的有此意,真想給鄭貴妃一個名分絕對不會挑這個時候,他圖啥?

可如今這話是從太子口中說出……

王安知道,太子可能是為了自保,又可能是為了更好掌握權(quán)力,他已經(jīng)和鄭貴妃達(dá)成某種交易。

看了一眼這乾清宮,望著那些生面孔……

王安明白了,鄭貴妃目的不單純,她想借勢要挾,想以皇太后的身份垂簾聽政。

她想插手朝廷政務(wù)。

即使不能聽政……

只要遺言獲得新皇帝的承認(rèn),她在朝廷和后宮的地位也會得到承認(rèn)和鞏固。??咸|魚§看1{書%&網(wǎng)? ¥%無?=#錯-`內(nèi)±&容°

這對鄭家而言是百利無一害的。

所以,她把乾清宮的所有人都換了,全都換成了自己人。

王安明白,她想對抗祖宗之法。

按照大明律法,先皇離世,無論什么原因后妃們必須搬出乾清宮。

如今全都換成了她自己的人。

王安知道,若目的沒達(dá)到,鄭貴妃要耍賴了。

太子若是不認(rèn),她就能仗著自己是長輩的身份賴在這里。

別說,這種無奈法對付那些臣子很管用。

望著干嚎不流淚的鄭貴妃,王安忍不住想……

這個法子雖好,但外廷臣子的耐心可是有限。

他們或許對耍賴的鄭貴妃沒辦法,但不代表他們對鄭氏一族沒辦法……

權(quán)力迷人眼,讓人一葉障目。

權(quán)力熏人心,讓人利令智昏。

王安心里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太子不是孩童,鄭貴妃為什么就看不清局勢呢?

國本之爭,妖書案,梃擊案,每一件事的矛頭都是對著她。

事事看似跟她沒關(guān)系,可事事卻又因她而起。

那時候有萬歲爺護(hù)著,現(xiàn)在呢?

就在王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時候,群臣已經(jīng)來到大殿門口。

群臣沒進(jìn)大殿,而是跪在門口高呼萬歲。

王安松了口氣,他知道大局是不會亂了。

望著小跑著去迎接群臣的太子,王安知道,接下來是決定自己命運(yùn)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如今的王安期待余令在今年能回來。

余令回來了,當(dāng)初的托舉就有用了,新皇不會放著余令這樣的不去重用。

跑到大殿門口的太子扶起群臣。

內(nèi)閣眾人圍著太子,有人低聲道:

“陛下,先帝龍御歸天,眼下便是要傳訊眾臣,陛下要登基,主持大局!”

殿內(nèi)的鄭貴妃見眾人朝她頻頻看來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早在先前她已經(jīng)下令關(guān)閉宮門了,沒想到這群外廷的臣子速度會這么快。

這才多大一會兒就沖到了這里。

眾人看了一眼鄭貴妃,帶著太子就要朝別的地方去,鄭貴妃大急,怒道:

“你們要做什么?”

方從哲看了看乾清宮,看了看鄭貴妃淡淡道:

“如今諸事繁雜,我們這些臣子自然是要帶著陛下去東宮議事!”

“為何要不守禮制,為何不在乾清宮?”

“貴妃娘娘為何不守禮制,為何還在這乾清宮,按照禮制貴妃娘娘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弘德殿,而不是這里!”

“方從哲你想做什么?”

方從哲笑了笑,輕聲道:

“不是我方從哲要做什么,而是我等臣子想問問貴妃想做什么,這殿里殿外全是生面孔!”

“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鄭貴妃心驚。

話點(diǎn)到了就可以,再說下去就沒了情面,太子在就行,這個鄭貴妃要做什么也不重要。

因?yàn)檫@一切早就在國本之爭時結(jié)束了。

太子是宮女所生,在太子成為太子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了。

無依無靠的可憐太子已經(jīng)和眾人綁在了一起。

在眾人心里,她鄭貴妃算個屁!

這一刻的鄭貴妃好像清醒了很多,見眾人開始轉(zhuǎn)身,她明白,只要太子離開了這里,她計劃的一切都失敗了。

“小泉子……”

驕縱慣了的小泉子以為貴妃這是讓自己去攔下眾人,才跑出兩步,一把利刃就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狗奴才,好大膽!”

眾人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帶著太子朝著東宮而去。

乾清宮雖然重要,但卻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情。

王安看了一眼噴血的人,抬腳跨過,跟著一起走了。

此刻的朱常洛才真心安了,可他心里也明白,外廷永遠(yuǎn)是外廷,外廷今日能進(jìn)宮是屬于特事特辦。

待局勢穩(wěn)定,這宮里還是鄭貴妃說的算。

望著眾人,朱常洛露出無助的樣子,本來就臉色不好的他看起來無助極了,朱常洛忽然對著內(nèi)閣道:

“方閣老,父皇臨終有遺言!”

此刻,跟過來的群臣越來越多,眾人聞言也不免有些好奇,這個遺言是關(guān)于什么事,關(guān)于誰,做什么?

“陛下請說~”

“父皇臨終前曾給我留下口諭,讓我尊鄭貴妃為母,讓登基之日頒布旨意,遵遺言,進(jìn)封鄭貴妃為先帝皇后!”

眾人聞言頓時議論紛紛。

楊漣聞言怒聲道:“成為先帝的皇后要么是皇帝的正妻,要么是太子的生母,她鄭貴妃算什么?”

“這是在僭越名分,本末倒置!”

王安猛的抬起頭此刻已經(jīng)全部明白,他明白太子這是在做什么了!

他是想借外廷的手來徹底地壓死鄭貴妃的勢力。

太子在驅(qū)虎吞狼。

群臣議論紛紛,若是遺詔眾人或許會思量。

可若是遺言,鄭貴妃的皇后夢那怕真的是黃粱一夢。

鄭貴妃怎么玩的過這幫人??!

王安如今不明白的是,這話真的是先皇遺言,還是太子的算計?

這一刻的宮城,所有人都在圍著太子轉(zhuǎn)。

在皇城的另一處宮殿它似乎與世隔絕,大門緊閉。

小老虎細(xì)細(xì)地盤算著。

在宮里發(fā)生的這件大事他比王安都知道的多。

他還知道,早在三月初,鄭貴妃就開始往宮里安排人了。

這半年來鄭貴妃只注意宮里的事情。

她不知道,屬于她的那一座皇莊存著的銀錢已經(jīng)被人悄悄地貍貓換了太子。

小老虎用了近兩年的時間,已經(jīng)對其悄然完成了轉(zhuǎn)換。

東廠的地扁蛇功不可沒!

如今亂了,爭權(quán)奪利開始了,那筆巨款自然洗白了。

老皇帝的喪禮和新皇帝的登基,是目前緊要的大事。

鄭貴妃移宮別處,和是否能成為皇后暫時無暇顧及。

她除了賴在那里不走,她還能做什么?

可太子對群臣的那一番話已經(jīng)傳到了她的耳中。

望著宮女、內(nèi)侍隨處可見的乾清殿,鄭貴妃卻覺得它空蕩蕩的。

如今的一切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她想了無數(shù)次……

太子坐在大殿中央,自己坐在后側(cè),如當(dāng)初的李太后那般……

如今……

如今她突然發(fā)現(xiàn)太子一點(diǎn)都不傻。

僅用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她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這一次比當(dāng)初的梃擊案還兇險。

望著龍椅,鄭貴妃突然笑了:

“兒啊,娘來教教你什么叫帝王心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