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都開始搞錢了,朝堂里的人還在斗。
朝臣把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作為政治斗爭、排除異已的工具。
有朝會在朝會吵,沒朝會在內(nèi)閣吵。
美其名曰是為了皇帝,本質(zhì)卻是為了清算。
如今的京城每日都有官員因?yàn)楦鞣N事情出事。
殺的殺,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坐牢。
派別的爭斗不論人,不論對錯,只論門戶。
很多有能力,有本事,真心為大明好的官員在這種拉幫結(jié)派的爭斗下枉死,大量的時間都用在派系斗爭上。
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清算你!
東廠的人一聲不吭的辦著案子。
殺人的事情東廠做,好人他們來,如此配合心照不宣。
就算最后翻案,那也是東廠殺得人,跟他們沒一點(diǎn)關(guān)系。
東廠也樂意被朝臣利用,東廠在慢慢的積攢權(quán)力。
都說一葉障目,朝堂里這些聰明人如今也被眼前的權(quán)勢迷住了眼,看不到東廠的崛起。
身為局外人余令看的清清楚楚。
這種事情根本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余令知道,自已是看不到東廠反客為主的那天了,因?yàn)樽砸岩吡恕?/p>
隨著賞賜的陸續(xù)送達(dá),所有人都知道京城邊上的秦軍要回家了。
這一次,最舍不得余令這群人的竟然是那些菜農(nóng)。
他們的菜雖然是低價賣給營地的這些軍漢。
可這個活兒卻讓他們賺到了錢。
薄利多銷,比挑著擔(dān)子去京城里買更賺錢。
如今,這些愛砍價,但又從不拖欠菜錢的軍漢要走了,舍不得是必然的。
這樣的生活今后不會再有了。
“孫大叔啊,五日之后就別送菜了,我們要回了,你給其他人說一下,我身份不便,就不一一的通知了!”
“知道了,王大人放心!”
要回家了,王輔臣很開心,甚至有些竊喜。
他可不是想回去那么簡單,他回去是要完親的,知府衙門里趙通判的女兒。
前年從長安離開的時候她才十七歲。
想著令哥說的那些話,王輔臣也覺得年紀(jì)大一些完親最好。
如今要回去了,親事自然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這個親事知道的人不多。
長安老童生茍老爺子牽的線搭的橋,那娘子王輔臣見過,很恬靜,性子如她給自已做的百納底布鞋一樣沉穩(wěn)。
個子不矮,人也很壯實(shí)。
王輔臣就喜歡這樣的,大大方方的就好,嬌滴滴的就完蛋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哭那種打死不能要。
軍營在收拾,余家也在收拾。
兵部很客氣給客軍這邊說了些話,京城這邊的糧草不多還要供應(yīng)遼東。
言外之意就是你們得走了。
家里養(yǎng)的雞讓茹慈很舍不得。
家里的雞有一部分是先來京城老葉養(yǎng)的,另一部分就是茹慈養(yǎng)的,家里有孩子少不了這些。
雞湯,雞肉,雞蛋羹.....
今天買一個,明日買一個,一來二去就養(yǎng)了一大群。
如今好多母雞抱窩了,著急的已經(jīng)成了雞媽了。
余令數(shù)了一下,如果這些小雞都活著長大的話,家里將會有兩百多只雞。
小雞多了,黃大仙也不請自來。
肖五這幾日在蹲黃大仙,他準(zhǔn)備抓一個給五月和悶悶玩。
悶悶又進(jìn)宮了,這也是她最后一次進(jìn)宮。
宮里人喜歡她的故事,悶悶也喜歡講故事帶來的成就感。
她講的故事,家里人都聽的不愛聽了,因?yàn)槎悸犃撕枚嗷亓恕?/p>
昨日余令給他講了黃大仙討封的故事,悶悶估計(jì)今日會去講這個。
別看皇宮金碧輝煌,里面的人也信鬼神。
他們甚至比外面的人還癡迷。
家里除了雞多,狗也不少,看家護(hù)院少不了它們。
它們警覺,上一次賊人翻墻就是它們先發(fā)現(xiàn)的。
茹慈的意思是帶幾條狗回去。
余令也準(zhǔn)備著離別前最后的事情。
蘇家得去,那些因?yàn)樗_爾滸之戰(zhàn)有子嗣長眠在遼東的錦衣衛(wèi)各家也得去。
京城這么多官吏,余令也就和這群人合得來。
才從許家出來,余令就看到了魏忠賢的那張臉。
“余大人,萬歲爺知道你要走,舍不得,已經(jīng)命人準(zhǔn)備了宴席,奴婢出宮就是來請余大人進(jìn)宮的!”
余令點(diǎn)了點(diǎn)頭,扭頭對著送別的許大人道:
“僉事大人留步吧,晚間的小聚怕是不成了,勞煩告訴他們別等我了,我要進(jìn)宮去吃好吃的了!”
許顯純聞言莞爾,朝著余令點(diǎn)了點(diǎn)頭。
走了幾步余令忽然回頭道:
“念哥的仇我會報(bào)的,不砍下奴兒的狗頭這件事不算結(jié)束,我離開京城后,余家這攤子還請你多去看看!”
許顯純拍了拍胸口,大聲道:
“放心,你回去也給老葉交代一下,有事不要怕麻煩,直接來找我就行,京城的事找我就對了!”
“走了!”
余令走了,走的時候挺不舒坦。
許顯純家的老二許念死在遼東,死的時候十六歲,對許家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許家老大學(xué)文,老二許念學(xué)武,這是一個大家族最正常不過的安排。
錦衣衛(wèi)都指揮僉事許顯純就這兩個兒子,他最愛的就是老二。
因?yàn)槔隙钕袼?,武藝很不錯,心思也活。
許顯純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小兒子去草原砍了十個韃子頭。
自那以后許顯純就有意把自已的錦衣衛(wèi)都指揮僉事這個差事傳給他。
這事若是擱在別人家難如登天。
可對許家來說不是很難。
許顯純是嘉靖駙馬都尉許從誠之孫,許從誠享歲祿二千石;她的祖母也厲害,是嘉善公主。
他的父親許顯忠任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
輪到許顯純就拿了錦衣衛(wèi)都指揮僉事一職位,所以,他把位置傳給自已的兒子沒有絲毫的難度。
皇帝也會同意!
從許家的這三代來看,許家是忠心皇室的,所以,一直受寵,幾乎成世襲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愛的兒子許念死在了建奴手里。
長安這邊的家要留人,老葉夫婦愿意留在京城。
如今有了許家照看,余令離開也能安心。
余令不但請了許家來照拂,蘇家,吳家,陳家也都說了!
“旭哥若是在家無聊,記得來長安找我耍!”
許家老大許旭擺著手大聲道:“好!”
余令走了,跟著魏忠賢朝宮里走去。
望著帶路的“千歲”余令不得不感嘆命運(yùn)的神奇,余令一直忍不住想……
想問問他客氏好看不?
市面上傳言她很好看,把皇帝都迷住了。
余令不信這個謠言,因?yàn)閻瀽炚f張皇后是最好看的。
“魏公公,今日陛下找我是為了何事?”
魏忠賢放慢腳步,等余令超過他的身子,他笑了笑,說道:
“奴覺得是好事,萬歲爺一直都很喜歡余大人!”
“謝謝魏公公!”
魏忠賢笑了笑,忽然輕聲道:
“余大人,客家做事失去了分寸,小門小戶初登高位難免會自大,您心里莫怪!”
余令笑了笑,這魏忠賢挺念情??!
“我妹妹書念得不好,學(xué)的怪脾氣卻學(xué)了個十足!”
“這件事里萬歲爺其實(shí)也很為難,余大人,奴斗膽求你一件事!”
“什么斗膽不斗膽的,魏公公說就是了!”
“在陛下那里能不能開個口給客氏求個情!”
余令笑了笑,放慢腳步和魏忠賢并行。
“余家很早就說了,說了我妹子,我出手懲戒了,人也打傷了,只要不再繼續(xù)惹我余家,這事就算過去了!”
“當(dāng)真!”
“只要不繼續(xù)招惹我余家,這句話永遠(yuǎn)不變,余家小門小戶?。 ?/p>
聽余令這么說,魏忠賢松了口氣。
“不怕余大人笑話,今日之斗膽實(shí)則是兩頭難,我自二十二歲進(jìn)宮以來,客氏照拂我許多,我雖閹人,但恩情不能忘!”
“這有什么好笑話的,若是有人照拂我那兄長,恩情我也不忘!”
魏忠賢笑了笑,落下半步,讓余令走在身前。
“若是有人招惹了呢?”
余令笑了笑,慢慢的停下腳步,淡淡道:
“我說不出來,最好別出現(xiàn)這種事!”
魏忠賢懂了,他知道自已要怎么做了,他也明白王安為什么會一直押余令了。
根源就在王承恩身上。
“萬歲爺想賞賜余大人尚方寶劍!”
余令笑了,輕聲道:“我離開時魏公公記得去三味書屋一趟,小小心意,公公切莫嫌棄,他日回京,在還恩情!”
進(jìn)了宮,朱由校都早已在殿門口等著了。
“臣余令拜見陛下!”
“走,去里面說!”
進(jìn)了大殿,朱由校就拿出了尚方寶劍,余令看的出他很為難。
沒錢,沒權(quán),沒人,只有這象征著皇權(quán)特許的尚方寶劍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
尚方寶劍熊廷弼也有,余令還伸手摸過。
可遼東的那些臣子根本就不在乎,依舊把他往死里彈劾,根本就不擔(dān)心尚方寶劍能斬了他。
說白了,還是皇權(quán)沒落了。
沒有權(quán)利的加持,它就是一柄鋒利些,貴重些的兵器罷了。
皇權(quán)若是不沒落,別說尚方寶劍了,一道口諭就能讓那群人閉上嘴巴!
“可以殺人么?”
朱由校眼睛一亮:“右庶,你敢殺么?”
“天子親授,皇權(quán)特許,臣有何不敢,就怕殺了人,陛下這里要難受了!”
朱由校深深吸了口氣,認(rèn)真道:
“右庶,我給不了你什么,這是我能一能給的,只要你敢殺,我就敢認(rèn),可先斬后奏!”
歷朝歷代皇帝沒權(quán)的事跡朱由校都看了好幾遍了。
朱由校明白,自已若想掌權(quán),首先要做就是樹立權(quán)威。
只要余令拿著尚方寶劍開始?xì)⑷?,那就是樹立?quán)威的開始。
文官給余令身上套了層層枷鎖,朱由校的破局之法就是一把劍。
只要余令敢用尚方寶劍殺人,層層枷鎖就可以破。
如果不敢,不敢拿劍殺人,朱由校覺得自已還需要繼續(xù)做木工。
余令十分佩服朱由校的腦子。
自已可以用尚方寶劍,大喊著皇權(quán)特許去殺人,這是扯大旗,占大義。
這玩意,只要敢用,那是真的好用,不認(rèn)尚方寶劍就等于造反。
朱由校也可以借余令的殺人來樹立權(quán)威。
他朱由校就是大義,余令殺得越多,他的權(quán)威越高,屬于彼此的共贏!
余令伸手接劍,笑道:
“陛下,到時候一定要扛住御史的上諫?。 ?/p>
有了余令的這句話,朱由校笑了,他忍不住打趣道:
“我準(zhǔn)備在這幾日把我的木匠房做隔音!”
“臣可以拔劍看看么?”
“看吧!”
余令退了好幾步拔出尚方寶劍,望著絕美的劍,余令忍不住哼了起來:
“蒼啷啷拔出寶劍,嘩啦啦馬踏連營,額賊,看我所拿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