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慈愛一笑,小枝歡喜點頭,苓兒則是高喊一聲好嘞小姐。
這路數(shù),她們熟悉的很呢。
先前在沈家,葉韻衣便時常給她們些小恩小惠,先前幾次,苓兒和小枝都告訴了沈沅珠,沈沅珠讓她們盡管安心拿著,二人便也聽話。
只是后來葉韻衣發(fā)覺她們三個光拿銀子不做事,罵過幾次后便不再塞東西給她們了。
這會兒小姐提及,想必是又有銀錢可賺。
三人喜滋滋的,謝家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謝泊玉夫妻與謝序川、江紈素四人回到璇璣院,花南枝便將織坊的庫房管事喊了過來。
“你去問問老太太,是否今兒就派人去蜀地收購桑蠶絲?以及太湖那邊收輯里湖絲?
“這杭綢雖也不多,但終歸好收一些,其余的若是不提早準備,免得被人高價買斷原料,屆時讓我們交不上……”
花南枝剛開口,就被謝泊玉打斷。
“如今開始收原料是否太早了些?五百匹織錦的原絲造價不菲,若是我謝家不能中選,這么貴重的絲線保存也不是易事。”
花南枝道:“若現(xiàn)在不開始收購原料,等到得中后還來得及嗎?”
謝泊玉的性子說好聽些是謹小慎微,說得難聽就是畏首畏尾、茍且偷安。
想到前幾日他大放厥詞,要為謝承志還印子錢,花南枝就更是憤怒。
“這些年,為了給二房收拾爛攤子,我們搭進去多少銀子?公中那邊又搭進去多少?
“每次謝承志夫妻清點庫房,都會清點出一二成的‘損耗’,這些個銀錢都哪里去了,你心中難道不知?
“把給謝承志填窟窿的銀子抽出一半購買原料都足夠了,你這時候又心疼什么?”
自從接了謝三娘的私印,花南枝講話底氣也更足了些。
“且謝家就算未中標又能如何?那原料非要放在庫房中,生等著被蟲蛀了去?
“謝歧用褪色紅綢都能賺個盆滿缽滿,我們捏著幾百匹織錦,會讓它爛在庫里?”
花南枝的手微微發(fā)抖:“我們大房……”
目光從一直低迷不講話的謝序川身上掃過,又看了眼半點用處都沒有的江紈素,花南枝猛閉雙眼,又緩緩睜開。
“二房今天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我們大房最近出了多少亂子?
“若此次還不能為家中做些什么,日后老太太去了,你這個做家主的怎么壓得住老二和老三?”
“你說這些做什么?”
謝泊玉也來了火氣:“為承志還銀子那是人命攸關,且?guī)旆磕昴甓加袚p耗,承志那頭報得多了些又如何?
“我們大房,已經(jīng)占盡了家中產業(yè),敬元又得老太太喜愛,自然會為他安排。
“可承志有什么?這些年老太太年紀大,脾氣也古怪,愈發(fā)不喜歡二房,若我這個做人大哥的,再不讓他沾點油水,豈不是要讓承志將家里人都恨上?
“那樣,可就家不成家,早晚要散了?!?/p>
謝泊玉道:“生意是做不完的,這天底下的銀子,也總不能被謝家一家掙盡了,明知郡王府這筆生意處處兇險,又何必非要去趟這渾水?”
“趟渾水?那你又說說,哪一樁生意不兇險了?
“序川去徽州不兇險?早年母親一個人背著素布,去渝南東山兇不兇險?”
花南枝聲音越來越大:“若沒有那一次次的兇險,哪里來的謝家如今這些產業(yè)?哪里能讓你日日賞花逗鳥,恣意安閑?”
他謝泊玉,怎么就那么“氣度闊大”,慷慨輕財呢?
“謝家織坊里分出去的,是我們大房的產業(yè),是序川的東西,日后也是紈素腹中孩兒的財產。
“這是你謝家的規(guī)矩,他謝承志憑什么就不能守著?”
花南枝恨死謝承志和鄭淑了。
這些年,那對夫妻將家里攪的不得安寧,若非他們,她與謝泊玉恐怕也不會走到兩兩相厭這一步。
耳邊是父母爭吵,謝序川腦中卻全都是沈沅珠挽著謝歧手臂,淺笑嫣然的模樣。
往日,她也是這般看著自已。
每每他做成了什么生意,便會炫耀似的與沈沅珠說,沅珠會笑盈盈地睜著一雙圓眼,滿臉崇敬。
他喜歡沅珠那樣看他,就好像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
可如今,沅珠卻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耳邊的爭吵、抱怨聲,聽得他心中煩悶,謝序川甚至開始后悔,后悔自已當初非要娶江紈素過門……
若非他執(zhí)意如此,如今的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倒是江紈素,聽聞那兩成干股屬于她腹中孩兒時,心思微動。
生在江家,嫁給謝序川,她太清楚手中握緊銀子、以及財權的重要性了。
江家被抄,往日眼高于頂?shù)牡战憬藰E,還不是被江鴻厭棄,被江夫人連夜送去了舅家?
一夜之間,在蘇州府可以橫著走的江家,散了、也敗了。
而往日她這個不起眼,且不被父親母親看重的庶女,卻成了下場最好的那一個。
江紈素撫著小腹,思緒良多。
想了片刻,她輕聲道:“父親、母親,莫再吵了,再吵下去未免傷了和氣?!?/p>
聽見她開口,謝泊玉夫妻才反應過來,自已在小輩面前失了態(tài),這方收斂一二。
想了想,江紈素道:“父親母親憂慮之事都在理,只是祖母的意思,是必要在郡王府樣布比拼里得中的,以咱們謝家的織匠技術,奪魁的可能性極高。
“若到時不中也就罷了,真中了卻沒有原料,無法交貨,那這……”
她面生憂慮:“豈不是一下子把織造大人和郡王府都得罪了?
“祖母身體不好,屆時怕是承受不住這種打擊,真出了什么問題,咱們做晚輩的都擔待不起?!?/p>
他夫妻方才吵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卻未想謝三娘這強弩之末,若再不順著她的意,怕是真會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結果。
終于,謝泊玉道:“今日就安排人去蜀地,另外我找人出發(fā)去太湖?!?/p>
花南枝不言語,江紈素便走到謝序川身邊。
她打量著對方神色,將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伸手牽住謝序川,江紈素拉著他走向一旁:“序川,我知道你心里還惦記著沅珠,可若你一直如現(xiàn)在這樣頹廢逃避,沅珠只會離你越來越遠。
“謝歧如今聲名響亮,你卻越愈發(fā)暗淡,到時候莫說是沅珠,就連謝家,都要沒了你的位置了。
“你難道,想成為以前的謝歧嗎?”
江紈素將手貼在謝序川胸前,蠱惑一般:“謝歧會有今日,是因為他懂得爭,懂得搶,而你……”
她哀哀一聲嘆息:“再這樣,別說奪不回沅珠,就連謝家,你都要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