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房有了孩兒,日后她就可以跟娘親一樣,自小教導(dǎo),將娘親的擷翠坊傳下去。
謝歧人生得俊秀,身體也算健碩,只除了偶爾舉止異常,令她有些擔(dān)憂外,其余尚可。
沈沅珠掰著手指頭,口中念叨:“生得俊,人也不蠢,有點野心卻不拿大,如此挺好。”
腦中有疾和舉止異常,被沈沅珠拋在腦后。
謝歧那些個奇怪的毛病,多是因為謝家,但她的孩兒可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她的孩兒只要繼承她與謝歧的美貌,她的聰慧靈巧,她的可愛機智便成了。
屆時她也像娘親一樣,將自身所學(xué)全數(shù)教授,日后有個如她自已一般香香軟軟的女娃娃……
如此想著,沈沅珠便忍不住開心。
好心情讓她連刺目的艷陽,都不覺厭惡了。
如此想著,沈沅珠加快了腳步。
回到茜香院的時候,謝歧正在沐浴。
先前與沈沅珠纏綿令他生了一身的汗,此時正泡在冷水池子里解暑。
聽見屋內(nèi)聲響,知是沈沅珠回來,他急忙跨出浴桶,隨手擦了身上水珠……
正準備往外走時,謝歧想了想將身上的素色薄紗內(nèi)衫脫下,團成一團赤裸著上身走了出去。
進屋時,他見沈沅珠坐在妝臺前不知在鼓搗什么,正一點點往臉上抹著。
他似不經(jīng)意間走到她身后,在銅鏡前停了腳步。
謝歧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手臂,去擦拭從發(fā)梢順淌而下的水珠。隨著他的動作,手臂緊繃,流暢有力的線條一路延至肩頸。
看著銅鏡中的自已,謝歧又微微側(cè)身,露出驟然收窄的腰線,和緊實的腰腹。
他寬肩蜂腰,腹肌輪廓分明。
沈沅珠抬頭,看見銅鏡里的人,心下滿意。
謝歧的身體很漂亮,他精壯但并非武夫那般,帶著令人害怕的虬結(jié)肌肉,反而是一種內(nèi)斂而精致的利落。
如今他面上神色淡淡,不見戾氣也不見傻氣,只有一絲帶著矜貴的慵懶。
很好看,很漂亮,她很喜歡。
二人視線在銅鏡中相會,一股說不出的曖昧在屋中蔓延。
沈沅珠低頭,看著自已抹了一臉的白白珍珠膏,呆愣愣眨了眨眼。
這好像有些……
不合時宜?
還不等她動作,謝歧便走到她身后,探下身兩手支撐著妝臺邊沿,將她圈在懷中。
“這是什么?”
沈沅珠一張臉抹得跟花貓似的,白一塊黃一塊的,謝歧彎腰,湊近仰著頭的沈沅珠。
一股淡香飄過,他低下頭將鼻尖湊在沈沅珠面前。
謝歧喉結(jié)微動,沈沅珠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
“別……”
他側(cè)過頭,紅了半張臉加一只耳朵。
人就是這般奇怪,兩個人湊在一處,一個羞得不行,另一個好似就沒那么羞了。
沈沅珠淘氣般輕輕捏了捏,待聽見謝歧狗兒似的哼哼唧唧時,忍不住笑了開。
“你幫我?!?/p>
惡劣地將人逗弄一番,沈沅珠把手里的珍珠膏推給謝歧。
“這是做什么用的?”
沈沅珠道:“《本草綱目》說,珍珠涂面,令人潤澤好顏色,光澤潔白。
“外頭天熱,所以涂了這珍珠膏養(yǎng)顏護膚?!?/p>
謝歧嗯一聲,然后將修長手指探進瓷瓶,舀出一點抹在沈沅珠臉上。
他動作虔誠,眼神認真,沈沅珠放心閉了眼。
將一層珍珠膏涂抹在臉上,謝歧捏著想了許久終是點點頭:“這東西價值幾何?”
“倒不貴重,你問這做什么?”
她有幾匣子的海珠、南珠,做珍珠膏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或者實在談不上品相的米珠,所以這東西也不算值錢。
哪想,謝歧認真道:“那一會兒你也幫我涂些?!?/p>
沈沅珠咦了聲,倒沒問什么只痛快答應(yīng)。
謝歧好奇地看著,又湊到鼻尖聞了聞。
他愈發(fā)覺得,沅珠最近越來越美貌,便是偶爾驚鴻一瞥,也能美到他心尖兒上一般。
分明兩人剛成婚時,他還只覺沅珠只是生得秀美,卻不似如今這般有傾城之顏。
想了想,謝歧又看了眼手中的珍珠膏,暗道一定是這東西大有用處。
他抬眸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已,正值當(dāng)年、顏色正好。
可沅珠愛色,若過了幾年他俊美不再,萬一被嫌棄了怎么辦?
古人言,色衰而愛馳,想必此話不假。
想了想,謝歧仔細打量:“這是哪一家鋪子買來的?”
沈沅珠閉著眼,懶懶的:“把不成品相的珍珠給奶娘,奶娘為我做的?!薄?/p>
“原來是這樣?!?/p>
謝歧點點頭,心中一動。
待臉上的珍珠膏干了些,沈沅珠便推著謝歧去了小榻,也幫他涂上。
“你莫動,要等干了才好?!?/p>
見羅氏站在窗外直朝自已眨眼,沈沅珠拍了拍謝歧,哄娃娃一般讓他老實在小榻上等著。
謝歧閉眼,十分乖順:“我知曉了?!?/p>
她剛要起身,就被謝歧抓住了手腕:“你去哪里?”
“去凈面?!?/p>
謝歧哦一聲,這才安靜下來。
沈沅珠擦干臉上的珍珠膏,去找羅氏。
羅氏從懷中拿出一卷見方的織錦遞給她:“小姐您瞧。”
“這是咱們新織出來的織錦?”
“沒錯,你看看跟謝家的可有區(qū)別?”
沈沅珠仔細翻看,只見這塊織錦,繡的是市面上最常見的蓮花紋。
染色使的是沈家染譜上的暈染技法,朱紅如丹砂鮮濃,石青似月華冷清,過度之處渾然天成。
濃淡相宜,光澤溫潤,實在是美極。
織這塊錦的生絲,是使了謝家耕織圖里面的秘法煉制過的,色澤果然更上一層樓。
沈沅珠反復(fù)觀看,心下滿意。
不過沈家染色技藝本就比謝家強上許多。
她將手中織錦翻了個面,去觀察背后。羅氏見狀,又從懷中掏出一塊謝家的織錦來。
這染色,一看就比擷翠坊出品的差上一截,若對不識貨的空子來說,興許看不出來,可一旦落入行家的眼,那可謂天差地別。
但謝家織錦使用的是“通經(jīng)斷緯”法,這樣的織法線細如蛛絲也不斷裂,繡面圓滑如被刀裁,不見半點凹凸不平之相。
蓮花花心用的金線盤釘,一指寬的距離,便織入了超過八十根經(jīng)線。
沈沅珠看著,嘖嘖稱贊:“好老練的技法?!?/p>
她隨手翻翻,又嘆息道:“好俗氣的紋樣?!?/p>
為了跟謝家的織錦做比對,所以羅青讓擷翠坊的匠人選了跟謝家一樣的花紋,平日里,他們是不織這等紋樣的。
沈沅珠將兩塊織錦同時拿在手中仔細比對。
擷翠坊一指寬大約可織進七十余根經(jīng)線,也同樣光滑平整,無跳絲亦或是露底的瑕疵。
兩家在針腳細密程度,以及拉線松弛之上,幾乎沒有差別。
擷翠坊唯一不如謝家織錦的一點,就是謝家織錦精于傳統(tǒng)紋樣,這蓮花紋在織的時候?qū)哟畏睆?fù)再繁復(fù),卻完全不顯凌亂。
但擷翠坊甚少織傳統(tǒng)紋樣,整塊織錦展開后,會發(fā)現(xiàn)紋樣張力不足。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擷翠坊的師傅對老紋樣實在不夠擅長。
沈沅珠看了許久,唇邊帶笑:“論色澤,我勝謝家數(shù)倍,論織法……”
她眸子一轉(zhuǎn),眼中滿是勝利后的喜悅:“今日的擷翠坊織錦,與謝家織錦可說是伯仲之間、難分優(yōu)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