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志一骨碌摔進璇璣院,沈沅珠和謝歧一齊退后,將位置讓了出來。
“大哥,弟弟讓人騙了啊……”
謝承志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那狗日的云崢,說要與我合開一個鋪子,讓我將謝家的匠人身契都轉(zhuǎn)過去,如此,謝家產(chǎn)業(y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在謝家人手里。
“我年少無知,生性單純,就這樣被他騙了?!?/p>
謝承志跪在地上,緊爬兩步走到謝泊玉腳下:“本來說好的,先將匠人們的身契都轉(zhuǎn)到集霞莊名下,我二人再私下寫個契書,將人再轉(zhuǎn)回來……
“可這兩日我去找他到市籍辦理紅契,他卻左推右推,就是不肯。
“推三阻四多了,我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今兒問他時,那狗日的云崢竟然抱著膀子給我說,他壓根也沒打算把匠人轉(zhuǎn)到我手里。
“這集霞莊,他盯著的就是我謝家匠人啊,他想挖我謝家根基,斷我謝家傳承啊,大哥!”
謝承志哭天喊地,拉扯著謝泊玉的腿嗚嗷哭訴。
沈沅珠在一旁看著,半點都不覺意外。
謝歧也無動于衷,夫妻二人沉默不語,只靜靜站在一旁。
謝承志則繼續(xù)道:“大哥,我們?nèi)ス俑嫠?,將那云崢告得傾家蕩產(chǎn),把我謝家匠人都要回來……”
謝泊玉看著戚戚哀嚎的謝承志,良久,只是嘆息一聲。
見眼前三人都不開口,謝承志道:“大哥,我謝家根基被那姓云的挖斷了,你難道就不著急嗎?
“你快想想辦法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自家的傳承,就這樣斷了!”
“你跟云崢?biāo)较逻_成協(xié)議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有今日?”
謝泊玉聲音嘶?。骸澳憷?,拿到家中商號印信的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合外人暗度陳倉。謝承志,你背叛家門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那是一個局?
“云崢上門那日,你說跟他合開了一個鋪子,你就不想想外面人哪里來的好心,給你拿銀子開鋪?
“你太過貪心,一心想著把家業(yè)捏在手里,可你卻連這點陷阱都看不透……”
這幾日,他在心中反復(fù)琢磨,再結(jié)合云崢上門要人那天謝敬元的反應(yīng),怕是那時候敬元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只是契書已簽,一切塵埃落定,他們根本做不了什么。
除了抓緊時間讓匠人們留下織染技法,其余的,便是想盡辦法把沒有身契的匠人安撫好。
可他們一去織染園子,才知道區(qū)區(qū)十來日,謝承志就將謝家上下攪得天翻地覆。
他竟是把大部分繡娘和浸染匠,都趕跑了。
謝泊玉想著,心頭一沉。
謝承志哪里聽得了這種話?
聞言忙道:“大哥,你這是在怪我?
“眼下謝家有難,你不抓緊從那姓云的狗東西手里把咱們的人搶回來,你在這里怪我?
“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
謝承志從地上爬起,擼著袖子:“要不是這些年,娘和你都死死把持著家業(yè)不松手,我會起了跟外人打交道的心思?
“要不是你們防我跟防賊一樣,我會這么急切的把謝家的東西往外轉(zhuǎn)?
“娘臨死前,讓你好好照顧家中,還將家里產(chǎn)業(yè)都交到你手,你就是這么管家的?”
謝承志一個大男人,嚎得整個謝家院子都抖了一抖。
“你現(xiàn)在知道怪我了,還說什么我聯(lián)合外人,你若早有這眼力看出外人不可靠,你怎么不提點我一句?
“若那日云崢上門,你提點我一聲,說不得我還有辦法呢?
“出了事情,你責(zé)怪我??赡阍趺床幌胂耄皇悄闶炙?,沒管好家業(yè),把印信給了我,我能挨了外人的騙嗎?”
謝承志指著謝泊玉的鼻子,不住控訴:“你等這一天很久了吧?知道外頭一堆人沒安好心,眼睜睜看我栽了跟頭,你就可以拿出做大的款,像現(xiàn)在一樣教訓(xùn)我?!?/p>
謝承志掐著腰:“娘遺言可是說了,這謝家家業(yè)永遠都是謝家大房的,我替你管了一段時日,雖是被騙,但你現(xiàn)在難道不應(yīng)該出來主事,給謝家出頭嗎?
“那云崢……你難道就這樣看著他挖我謝家的心肺,抽我謝家的筋骨?”
謝承志道:“謝泊玉,你都當(dāng)一輩子縮頭烏龜了,這時候該站出來為謝家做主了!”
“二哥?!?/p>
謝泊玉氣得渾身抖的如篩糠一般,面如金紙。
謝敬元一進院子,就厲聲呵住了謝承志。
“你跟云崢契書已簽,便是打到官府去,也打不贏這官司,你賴大哥做什么?
“別忘了,出現(xiàn)今日局面,是因為你機關(guān)算盡。只區(qū)別是你自以為是螳螂,而那云崢卻是黃雀?!?/p>
謝敬元上前扶住謝泊玉,面色陰沉:“在外吃虧知道回家里喊,二哥如此能耐,怎不去集霞莊找那姓云的撒潑?”
“老三,你什么意思?”
謝承志道:“你們仔細想想,這事兒真能賴我一人嗎?要不是父親火燒庫房和機房,又氣死了母親,謝家會有今天?
“要不是大哥愚笨,做不好生意,還把家里管的一團亂,我怎么會把心思放到外面,找了外人合作盤活兒?
“你們就不想想,這根兒上,是誰的問題?”
沈沅珠聽著,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
她竟是不知,原來還可以這般做人。
這謝承志,心思壞,但嘴皮子倒是溜得很。這樣的情況下,竟還能讓他攪出三分歪理來。
謝敬元攙扶著謝泊玉,皺眉道:“你少在這里胡攪蠻纏?!?/p>
他看著謝承志,一字一句道:“二哥,你是個什么性子,謝家無人不知、無人不識。
“但凡云崢那頭能有半點勝算,你自已就糾纏上去了。
“如今回到家里哭天喊地,撒潑打滾,也是因為你知道這事根本無力回天,那些個匠人的契約也不可能拿回。
“所以,你非將這敗光家業(yè)的帽子扣在大哥頭上,又是何意?”
頭一次,謝敬元也生了脾氣:“哪怕你再不想承擔(dān)承認,你也謝家的罪人,少將這責(zé)任推到他人頭上。”
“你少放屁。”
謝承志道:“怎么就沒有辦法了?”
他抬手指著站在一旁的謝歧,厲聲道:“辦法不是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