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聽到了羽毛筆悲聲慟哭的聲音,他仿佛看到了艾雯爵士終于雙眼血紅,目眥欲裂地瘋狂地想要穿過那堵墻,想要帶那個女孩進來。
可是那濃重的睡意不斷地襲來,讓他很倦很倦,就像是在夢中。
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能夠聽到,也能夠觸碰到……
她就在你的身邊。
可是好疼。
死一樣的疼。
“我會陪著你的啊?!?/p>
“你忘記了?在以前的那個夢里,你也陪了我好久好久……雖然我知道,我沒辦法奢求把你占為已有,因為在你的心里,每個人都有著那么一個重要的位置,而我最多也只能占據(jù)其中的一小部分。”
那個女孩靠在那堵墻,她仿佛抬著頭,與他背靠而坐。
“可是我也知道的啊……大家都是那么的愛你……因為你總是把自已偽裝的很壞,可是你卻為了誰都敢去拼命……”
“所以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大家也都無怨無悔。”
他夢囈地聽著,卻是感覺到那個聲音是那么的遙遠,他想要開口,可是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下恍惚的無力。
可那堵墻。
卻好遠啊。
他突然又想到了黑夜城劇變的時候,她也是最后那個留在他身邊的女孩,她握著黑傘輕飄飄地而來。
他花心而濫情,他不知道最后到底要辜負多少人。
可是他不想。
他許下了許許多多的承諾,他不想到死都一個都完成不了。
“你……別走啊……”
“不,我不會走的,因為我也已經(jīng)好久沒這樣陪著你了啊。”
“這是你說的……你別像我一樣騙人……”
“當然,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嗎……”
“拉鉤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p>
……
……
就像做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夢。
就像是跨越了無盡的時光與歲月。
但就像夢終究會有醒來的那一天。
只是他還是記得,她和他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從他們第一次是怎么認識的,到后來是怎樣一點點地成為朋友,還說那個時候?qū)λ降资且环N怎樣惡劣的差印象,她一直在和他說,就好像要將這很長時間的別離,都在這一刻鐘全都對他訴說一遍,就好像也許到了以后,就再也不會有機會。
可是很吵鬧。
那大大的轟鳴總是越來越來近,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響。
她的語速似乎也變快了,林恩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說那么多的話,因為不管是在夢里還是在以前,他映象中的她都是那么一個安靜而吝嗇話語的姑娘。
然后……
他就再也沒聽到她的話了。
恍惚在那個時候,他再一次聽到羽毛筆和艾雯爵士的嘶吼,聽到那無邊的幻夢中落下的風聲,刺耳的遮蔽了你的所有。
突然。
小拇指的那一絲絲線,似乎也……突然感覺不到了……
可是他卻越來越沉,那熊熊的火焰就像是要把他燒死一樣,就像是要把他拖入到那漆黑的看不到底的深淵一樣,他的眼前越來越黑,他的耳邊就連那些風聲。
也都沒有了。
他好像真的。
一無所有了。
……
嗡——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瞳孔劇烈地擴張。
他望著那泥濘的地面,劇烈地喘息著,然后終于一點點地抬起了頭。
淅瀝的黑雨一滴滴地落在臉上,從他的下巴滑落在地,冰涼地浸透了心底,就像曾幾何時,在那個遙遠的未來,在那時間終末的高塔之下,也是那般瓢潑的大雨。
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幾乎跌到。
他的面前。
那熊熊燃燒的黑火鑄造的高墻開始慢慢地熄滅。
甚至就連他身上那本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都無法掙脫的的枷鎖,在此刻也竟是如余火后的枯木,一根接著一根崩斷。
灰燼無序地飄揚。
他慢慢地抬起了頭,神情恍惚。
可是突然之間,他的全身止不住地發(fā)顫,那迷蒙時的幻夢就像是洪水一樣隆隆地席卷而來,他的瞳孔猛然地收縮,當他顫抖地望向身前那堵熄滅的高墻時,他感受到了在那個地方所殘留的熟悉的氣息。
他小拇指的那根絲線,就像是紙鳶的斷線。
那不是夢!
那不是夢??!
他猛地急促了沖上前去,他就像是發(fā)了瘋一樣地尋找,可是他什么也沒有找到。
直到他猛地停了下來。
在那破碎的灰燼中,他找到了那一縷衣襟的破片。
狂風呼嘯地吹過他的瞳孔,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她……來過……”
直到身后傳來了那個哀傷的聲音,他的眼里滿是傷逝,滿是血絲。
“林恩……對不起……”
……
他就像是發(fā)了瘋一樣地沖向那破碎的黑夜城,而每踏出一步,都是滿地的灰燼。
風割碎了他的眼,他的喉嚨里不斷地發(fā)出那壓抑的長嘯,那些淚水混合著血水,讓他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自已曾經(jīng)的家。
連滾帶爬。
他幾乎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已的能力。
仿佛每走一步,都有著千鈞的重量。
他用力地緊閉上了自已的雙眼,牙齒幾乎咬碎,那些淚水不斷地想要被他遏制,卻依然還是止不住地流出。
那不是夢!
那一幅幅的畫面不斷地在他的眼前就像斷片的剪影一樣閃過。
那個女孩蜷縮在那里,她背靠著那熊熊燃燒的無法突破的壁壘,她和他隔著那堵墻,和他低低地回望著那些曾經(jīng)。
“大家都已經(jīng)不在了……船長戰(zhàn)死,人偶家女士……戰(zhàn)死……主母戰(zhàn)死……智械小姐用三叉戟守住了王庭,但她終究也還是倒下了……所有的神都死了,所有的軍團,所有的獄卒……”
“弦月小姐,她是最后遺留下來的,她和我們說,她在她的老師死亡之后繼承她的神格和遺產(chǎn),智械小姐已經(jīng)擋不住了,她在最后的那一刻,把三叉戟投擲給了她,因為她也已是那時候,唯一一個還能夠以神格驅(qū)動那把戟的人了……”
“可是沒有意義的,就算是有那把戟,也絕無可能阻擋住那些魘魔的突破與反撲?!?/p>
林恩的嗓子早已嘶啞,他目眥欲裂,鮮血混合著淚珠。
他的拳頭緊握到幾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