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行遠和譚軍都來玩。
我和他們談了入黨這件事。
兩人紛紛點頭。表示馬上就寫申請書。
譚軍說,他有個親戚在電信局,現(xiàn)在是大賣手機的時候,很多領(lǐng)導都裝上手機了。
行遠說:“這個事很重要,我們都有手機,聯(lián)系起來就方便多了。”
譚軍說:“不然就這樣,由我去辦。我選號方便一些?!?
行遠立即同意,說明天就把錢交給他。
我呢,用度十分緊。每個月都固定存一筆錢,年底要交給爹娘。爹娘也在積錢,一分一厘地積,他們要建房子啊。
我爹有空就在家里做紅磚石坯子。他說,自己把土坯做好,自己燒窯,比到外面去買便宜多了。
我只好說:“對,要買一部?!?
三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散了。
次日上午,張主任主持開了一個會,主講快要過年了,我們還有些什么工作要做。會議很簡短。
我就喜歡他這一點,開會直奔主題,一點也不啰嗦。
散了會,到辦公室坐坐,感覺手頭也沒什么事。一個人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不知想些什么。
電話鈴響,唐盛接了,笑道:“以后我不接了,十有九個是你的?!?
一接電話,才知道是譚軍打來的。
他說:“我到了電信局,幫你選了個號碼,尾數(shù)是1357,你看行不行?!?
我忙說:“我連錢都沒給你,你幫我選號?”
“錢是小事,就看你喜不喜歡后面四位數(shù),因為你平時說,7是個好數(shù)?!?
我一聽他說錢是小錢,就知道他先給我墊著。忙說:“行。”
掛了電話,我有兩點體會。
一是城里人普遍比農(nóng)村人富裕。別看譚軍家是做紙扎的,那可是個賺錢的小生意。
二是城里人大多比農(nóng)村人靈泛。他說買手機,張行遠馬上表態(tài)同意,我卻沒有委托他。他就知道我缺錢。
行遠還是要多靈活一點,遇事要多想一想。不能李老教點什么就照辦。
老師只教原則,自己要融會貫通。這方面,我要跟他直接指出來。
李老說,別人動一著棋,你要判斷人家的意思。所以你起碼要想三著,如果你能想十著棋,那就是象棋大師了。
李老不下軍棋,他說軍棋沒意思。
只能以大殺小,軍長干掉師長,師長干掉團長,有意思嗎?一點意思也沒有。
但象棋不同,一個最低等的卒,也可以干掉老帥。這才是一種智慧人生。才是一種鍛煉才智的游戲。
他是當著我們?nèi)齻€人的面閑談出來的。
也許他們沒有深思,我卻想到了李又白這段話背后的深意。
我現(xiàn)在還有一件任務,就是請人寫一幅《岳陽樓記》。
因為坊間有議論,過了年,就有人事變動。有些人甚至知道姚芷蘭會來四水。
我提起話筒,撥通了肖逸辦公室。
仍然是那女的接電話。
“你好,四水市政府辦公室,請叫肖逸接電話?!?
這回,這女的說:“領(lǐng)導,他外出了,我報一下他的手機,你直接打手機,好嗎?”
我“嗯”了一聲。
對方報了號碼,我記下。
接著撥通了肖逸的新手機。
他習慣性地問:“誰?”
我說:“四水市政府?!?
他哈哈大笑:“領(lǐng)導,有什么重要指示?”
“換了號碼也不向我報告?。俊?
“首長,來不及啊。剛剛換了幾天?!?
我說:“你認不認識有點名氣的書法家?”
“首先你要說清楚,名氣要多大?!?
我頓了一下,對唐盛說:“你到周慧辦公室去坐一陣?!?
他起身就走。
我就討厭他不知死活,我打電話,他就尖起耳朵聽。幸而偉大的發(fā)明家——美國工程師馬丁庫帕發(fā)明了移動電話,過段時間,我就不要當著他的面打私人電話了。
唐盛真不知死活,他出去也不把門關(guān)一下。一個人不靈活就表現(xiàn)在這些細小的方面。
我說:“等一下?!?
把門關(guān)上,才繼續(xù)說道:
“對不起,剛才有點事。我聽說你上次說的那個人會來四水。”
“對對對,我事多忘了跟你通報?!?
我壓低聲音說:
“我有個這樣的想法,想去她家里一趟,送幅書法作品給她?!?
“書法作品?”
“你回去查一下,她的名字就取自《岳陽樓記》中的……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興,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
那邊半天都沒有做聲。
我說:“喂,喂喂……”
他才說:“我的個爺爺,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扯淡,她自己肯定知道,就是平時,其他人不會這樣聯(lián)想?!?
“你想送幅《岳陽樓記》給她。”
“yes?!?
他哈哈大笑。笑完道:“第一,我?guī)湍愦蚵犚幌?,她的名字是不是這個含義,第二,打聽清楚了,我送一幅這樣的作品給你。”
“你送?”
“對,曉慶他爹也寫字啊,是省書法家協(xié)會的秘書長,如果你覺得他的字還不夠份量,我要他向省書法家協(xié)會白云溪主席寫一幅。”
這回輪到我半天說不出話了。
我怎么這樣幸運呢,省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那可是官方認為的大書法家。中國人的認識,都是按比對官場級別來分辨的。
比如說教授,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跟縣官差不多,要尊重。
比如說書法家,大家認為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要比副主席的字寫得好,副主席的字又比秘書長的寫好,秘書長的字又比理事們的寫得好。
所以,為了爭個協(xié)會領(lǐng)導,有的地方還打破腦殼。
當然,我也只能隨大流,送秘書長的不如送書協(xié)主席的。
接下來,就是核心問題了。
價格。
為什么大家都要爭書協(xié)主席副主席這個位置,關(guān)鍵一點,不同職位價格不同,職級越多,潤筆費越高。
我半天沒做聲,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問:“白主席的,那要多少錢???”
想不到肖逸甩過來一句話,讓我從位置上彈起來:“一萬八?!?
我連忙說:“不要不要不要?!?
肖逸哈哈大笑,笑完說道:“嚇死你了吧?”
“還不嚇死?他寫幾張紙,夠我建幢樓了?!?
肖逸說:“要我岳父去討一張,一分錢也不要你的。你沒有心臟病吧?”
這回,我努力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老同學,你不是逗我吧。心臟病確實沒有,但被你這么真真假假一逗。確實會逗出心臟病的?!?
他再是一陣樂癲樂癲的長笑。
等他笑完,認真地說:“后面一句,真沒跟你開玩笑。他們都是協(xié)會里的領(lǐng)導,秘書長是主席的第一助手,討張紙不就是一句話?”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下次跟你商量這種事,我要買瓶【速效救心丸】到身上,免得一驚一乍,心臟發(fā)作。”
他笑笑:“今天回去就跟曉慶她爸說一聲,快要過年了,書協(xié)經(jīng)常組織活動。要他爸早點幫你討一張?!?
我說:“無以為謝。最好是過年之后,我?guī)湍阍栏杆蛶讞l好魚來?!?
“那可以啊。就是你要在魚上面刻個字,來自秦水。不然,誰證明你不是在報社隔壁的菜市場買的呢?”
我嗔罵道:“記者就專門研究這些東西?!?
兩人談完了一會兒,這件事,終于落心了。
我再提起話筒,打給家里。
我爹接的電話。
我說:“家里還有沒有臘魚呢?”
我爹說:“沒有了。”
我問:“現(xiàn)在捉幾條,馬上薰,陰歷二十七八送人,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
“那您就撈一百斤魚,選三至五斤一條的,馬上給我薰。我過年好送領(lǐng)導?!?
我爹問:“為什么要送臘魚呢?”
我說:“送新鮮的,別人以為我是市場上買的。而市場上呢,根本就沒有好臘魚賣。”
我爹說:“好。我下午就捕魚?!?
打完這幾個電話,我身子都疲勞了。因為說話要注意,又關(guān)著門。心里有種放不開的感覺。
譚軍真好,墊錢為我買手機,到時要送兩條臘魚給他。
我這才走到隔壁辦公室去聊聊天,好讓唐盛不至流離失所。
剛到那邊坐了一下,bp又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