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錦繡區(qū),一棟老式別墅里。
聶明繼續(xù)一言不發(fā)地收拾著東西,兩個多月沒回來了,家里到處都是灰塵,有些地方甚至發(fā)了霉,他不相信家政能清理干凈,因此只能自己動手擦、洗、涮、抹。
過了半晌,旁邊的一個兄弟終于忍不住了:“明哥,咱們真要去石城???”
聶明嘆了口氣:“是啊!”
“為什么?”
“我是江會長的人,費騰容不下咱們?!?
“咱的朋友、家人、產(chǎn)業(yè)都在并州,去石城干嘛啊,又得重新開始!”兄弟一臉煩躁。
“沒辦法,在這里生存不下去!費騰和江會長現(xiàn)在是競爭對手,容忍不了對方的人在自己跟前晃悠!”聶明戴著黃色塑膠手套,抓起一塊抹布費力清洗油煙機,發(fā)出“呲呲呲”和“嚓嚓嚓”的聲音,奶白色泡沫混合著淡黃色污跡慢慢流淌下來。
“……明哥,要不你跟費騰得了!”兄弟突然咬牙說道。
“胡說什么,我是江會長的人!”聶明猛地轉(zhuǎn)過頭來,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打我,我也要說!”兄弟頂著漲紅的臉,固執(zhí)地道:“第一,并州就是咱們的家,為什么要離開這里?第二,我找人打聽過,石城的環(huán)境非常惡劣,南龍門和屠龍會咬得很兇,個個都想置江會長于死地!第三,相較來說,并州非常安全,因為會長在這坐鎮(zhèn)!第四,會長現(xiàn)在更器重費騰,前不久剛收他當(dāng)干兒子,跟著他才更有前途!”
“再胡說,我把你的嘴撕碎!”聶明怒火中燒,將手里的抹布丟下。
“明哥,你好好考慮吧……為自己,也為我們!只有跟著費騰,才能有更好的前途!有的時候,選擇大于努力,跟對了人就能扶搖直上,這是您以前教給我們的道理,我一直當(dāng)做人生格言在聽的!”
“滾!滾!”
聶明指著他惡狠狠罵了幾聲。
兄弟只能轉(zhuǎn)身離開。
聶明拿起抹布,繼續(xù)清理著油煙機,接著又清理灶臺、窗戶、地板、馬桶,可謂無微不至。
等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將手套摘了下來,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毅然走出門去。
……
并州,市醫(yī)院,某病房。
費騰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沒有恢復(fù)利索,仍舊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和身邊的幾個兄弟談笑風(fēng)生。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走進來:“費老大,聶明來了!”
費騰當(dāng)然知道這人,錦繡區(qū)的前兌將,但仍一頭霧水:“他來干嘛?”
“不知道啊,說是有事找您!”
“行,那讓他進來吧!”
費騰擺了擺手,坐了起來。
幾個兄弟分別站在兩邊。
片刻之后,聶明走了進來,滿臉諂媚地說:“費堂主,您好啊,初次見面……一點小意思,希望您能收下,都是孝敬您的?!?
說著便將隨身攜帶的禮品放在床邊,大包小包足足有十幾件,包裝花花綠綠、五顏六色,透著金錢的味道。
費騰隨便拿起幾樣看了一下,都是挺值錢的東西,有奢侈的補品,也有昂貴的煙酒,價格足在十幾萬了,當(dāng)即笑了起來:“喲,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你老大,孝敬我干嘛???”
“費堂主說笑了,我想留在并州,必須孝敬您?。 甭櫭鞔曛?,臉上滿是討好。
“……你想留在并州?”費騰皺起眉頭。
“是!”聶明繼續(xù)搓手,訕笑著說:“費老大,我打聽過了,您這人手也不太夠,就讓我留下來幫忙吧!我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肯定沒問題的!”
費騰終于聽明白了,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要跳槽啊!不跟江城,要跟我啦?”
聶明持續(xù)訕笑:“都是龍門商會的嘛,有什么跳槽不跳槽的,最多就是換個崗位而已……換成其他公司,這種事情可太多了。”
“……不是,你要跳槽,跟江城說了沒?”費騰笑得都不行了,甚至開始拍床。
“……還沒!沒有找好下家,也不好隨便辭職嘛!費堂主,只要你這答應(yīng),我馬上就和那邊說!”聶明滿臉誠懇。
“我要是不答應(yīng),你就繼續(xù)跟江城唄!”費騰上下看著他:“你小子是一點風(fēng)險不想擔(dān)啊?”
“主要我的產(chǎn)業(yè)都在并州,實在不想離開這?。≠M堂主,我是錦繡區(qū)本地人,留下來一定能幫您更多的忙!只要您答應(yīng)了,我就是您的人!”聶明仍舊一臉赤誠。
“我這人手確實不夠,也的確需要本地人來幫忙……”費騰幽幽地說:“但是我咋信你?你以前是跟江城的,現(xiàn)在腦袋一轉(zhuǎn)就要跟我,忠誠度是個很大的問題啊哥們!”
“我可以當(dāng)著關(guān)二爺?shù)拿姘l(fā)誓……”
“少來這套!”
費騰一擺手:“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信關(guān)二爺啊,反正我是不信!這樣,你要做成一件事情,我就同意你留下來。”
“什么?!”聶明看到希望,立刻問道。
“潛伏在江城身邊,將他的一舉一動匯報給我!”費騰幽幽地說:“你肯定知道了,我和江城是競爭對手!只有將他干掉,我才能繼承整個龍門商會……”
“這……”聶明一臉的不情愿。
畢竟他是為了留在并州才想跟費騰的,所謂潛伏不是又要去石城了?
“一時的忍辱負重,可以換來一世的穩(wěn)定和榮華富貴!”費騰循循善誘,畫著大餅:“你應(yīng)該聽說了,會長現(xiàn)在很器重我,一心把我當(dāng)繼承人培養(yǎng)!現(xiàn)在只要干掉江城,一切都是我的!也不需要你干什么,盯著他就行了……怎么樣,任務(wù)很簡單吧?只要他一完蛋,我馬上把你調(diào)回來,到時候你就是首功之臣,天大的獎賞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提拔你做狼牙堂的堂主!”
“……”聶明沒有說話,心里還是很不愿意。
他允許自己跳槽,畢竟是為了將來嘛,但接受不了潛伏的工作,禍害以前的大哥更是無法自洽。
“其實你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費騰一字一句地說:“從你踏進這間病房開始,就注定要被我拿捏?!?
費騰的臉上露出笑容:“我現(xiàn)在給江城打電話,將你的事一說……到時候他肯定不要你了,我這也留不下……你說你咋辦啊?”
“別!”聶明焦急起來。
那個后果相當(dāng)嚴(yán)重,送命都有可能!
“現(xiàn)在的你,只能為我做事。”費騰下了床,步履蹣跚地來到聶明身前,拍著他的肩膀:“好好干,榮華富貴等著你!”
“……嗯?!甭櫭鞯拖铝祟^,終于屈服。
確實沒有回頭路了。
……
與此同時。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從病房門口經(jīng)過,表情就像平時查房一樣自然,回到辦公室后,才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身在石城的我立刻接起。
“聶明叛變了?!贬t(yī)生快速講了一遍剛才發(fā)生的事。
我被調(diào)離并州之后,手下的勢力也被拆散、驅(qū)趕,徹底失去了對這地方的控制力,不過一些人脈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自從確定費騰成為我的競爭對手,且一心一意想弄死我后,自然對其有所防備。
趁他住院,便安排了人盯梢,其實不光這個主治醫(yī)生,還有幾個護士也每天幫我收集信息,不敢說知悉費騰的一舉一動,但其百分之七十的言行都能被我掌握。
“……行,我知道了?!焙袅丝跉?,我將電話掛掉。
本來是盯梢費騰的,卻把聶明這個二五仔給拎出來了。
意外,又不意外。
他這樣的人,做出類似的事并不奇怪,但其叛變的理由未免太荒誕了——僅僅就是因為想留在并州!
心情自然是很憤怒,恨不得立刻見到他將其活埋。
慢慢冷靜下來以后,反而覺得是個反套路費騰的機會,畢竟出了醫(yī)院,再想盯梢他也困難,到時候通過聶明傳遞給他一些錯誤消息……
想想也是一件好玩的事。
于是一顆心便放松下來,反而期待聶明的到來了。
……
聶明是第二天到石城的。
剛下高鐵,他就給我打了電話:“江會長,我到了!”
“嗯,酒店位置不是發(fā)給你了?自己打車過來就行!”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聶明沒有辦法,只好帶著幾個兄弟出了高鐵站,走了老遠才找到可以打網(wǎng)約車的地方。
等車的時候,身邊幾個兄弟均是怨聲載道,說大老遠的從并州過來,江會長也不派車來接,是不是沒把咱當(dāng)自己人?
“好了,不要說了?!甭櫭鲾[擺手,阻止眾人的牢騷。
“嗡嗡嗡——”
就在這時,數(shù)輛車子突然疾馳而來,齊刷刷停在聶明等人身前,接著又竄下來十多個手持刀棍的漢子,不由分說便對著他們一頓砍、削、捅、刺!
“干什么,是不是認錯人了……”聶明大叫著,剛開始還努力還擊,后來實在扛不住了,挨了七八刀后,終于重傷倒地。
“沒認錯人,找得就是你!”
阿猛一腳踩在他的頭上:
“我們是南龍門的……回去告訴江城,看在他人還不錯的份上,我們暫時不想找他麻煩!這次對他小弟下手,也是做個提醒!盡早退出石城,不然就真的對他動手了!”
說畢,一眾人駕車一哄而散。
高鐵站雖然地處偏僻,但周圍還是有不少旅客的,自然有好心人報了警也打了120。
等我得到消息,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聶明已經(jīng)做完手術(shù)了。
雖然躺在床上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但醫(yī)生說沒有大礙,都是些皮肉傷,對方顯然留了情,并不想把事搞得太大。
當(dāng)然,再沒大礙也得躺一段時間了。
聽聶明說完前因后果,以及阿猛的那番話后,我也感到非常無語。
昨天就收到消息了,南龍門要對我的人下手,還特意讓寧清和羅威小心,萬沒想到第一個被襲的人竟是聶明!
這特么……上哪說理去??!
啥叫出師未捷身先死,聶明就是最好的注腳了。
“南龍門真的太過分了!”聶明氣得渾身哆嗦:“江會長,我們要報仇?。 ?
“報,必須報!”我也憤憤不平。
“什么時候報?”
“呃……”
我想了想,說:“現(xiàn)在正對付楚洪福呢,暫時沒空搭理他們……”
眼看聶明要急,我趕緊說:“等干掉楚洪福,立馬就對南龍門的下手!放心,遲早的事,一步步來嘛,你先好好養(yǎng)傷……”
聶明沒辦法了,只好說道:“行吧,那我等著您了!”
“你也是的。”我忍不住抱怨起來:“怎么才帶這幾個兄弟?。窟@可不行,被襲的話沒有一點自保能力?!?
我知道他還是舍不得并州的產(chǎn)業(yè),所以留下不少的人照看,所以故意譏諷。
聶明的臉果然紅了:“就……就是想分批來……不想搞得大張旗鼓……”
“行,養(yǎng)傷吧,等好起來,有任務(wù)安排給你?!蔽遗呐乃募纾骸霸蹅兿葘Ω冻楦?,南龍門的事往后放放?!?
……
自從二愣子跟隨楚洪福來到石城,并沒有急于幫他干掉大巖,而是每天督促其打聽宋達理的事情。
二愣子知道這事對我來說相當(dāng)重要。
楚洪福也挺上心,走訪了不少十幾年前的風(fēng)云人物,試圖從這些人口中拼湊出一些宋達理的過往事跡。
別說,還是有一些效果的。
有人說宋達理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英雄人物。
也有人說宋達理是臭名昭彰的惡魔。
有人說龍門商會是宋達理一人所建,功成名就之后才叫宋知書來幫忙的。
也有人說龍門商會是宋家兩兄弟一起建立,宋達理卻霸占了大部分股份,只給宋知書留了一丁點。
有人說宋家兩兄弟鬧不和,宋達理和宋知書因為龍門商會的歸屬權(quán)大打出手。
也有人說宋達理敬重哥哥,知道宋知書想要龍門商會,便主動退出了。
總之眾說紛紜,說什么的都有,想要從中篩出真相實在太困難了。
不過很快,楚洪福又打聽到一個人,名叫石樹平,曾經(jīng)是石城的超級富豪,和宋達理也是過命的交情,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那一種!
后來宋達理退出龍門商會,石樹平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賠了個干干凈凈,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歸隱。
楚洪福正在打聽他的下落,說是找到這人,能夠得到宋達理的更多信息,而且保真、保質(zhì),絕對一手。
也就是在這個當(dāng)口,楚洪福對二愣子說:“要不咱先對付大巖和江城?放心,我一定能找到石樹平的?!?
按理來說拿了他的錢,就算不找石樹平,也得幫人干活。
但這屬于赤裸裸的綁架,著實讓人不爽。
好歹是石城的副會長吶,我也試著發(fā)動人脈尋找這個石樹平,最后卻是以失敗告終,十多年前的富豪退隱,根本無人知道他的去向。
無奈之下,只能答應(yīng)楚洪福的要求。
那就先對付大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