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電話!”聶志豪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里透著難以掩飾的興奮,眼睛里更是閃爍著狡黠的光,像是嗅到獵物的猛獸。
與此同時,他迅速抬手,示意屋內(nèi)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原本嘈雜的房間瞬間陷入死寂,就連呼吸聲都被眾人屏住,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等待了一晚上的電話終于來了,就連方蕓汐都有些緊張起來,她的面色蒼白、嘴唇緊抿,手指也微微顫抖,緩緩接了電話,并且按下了免提鍵。
“喂?”她的聲音輕柔,仿佛擔心驚動什么。
“方姑娘,你還在原地么?”麻雀的聲音同樣低沉,聽上去像是在某個洞穴里藏著,同時帶著幾分謹慎和壓抑,顯然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他的動靜或是身影。
“在!”方蕓汐立刻回答,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你在哪里,來了沒有?”
“我到你這個村子的附近了……”麻雀仍舊壓低聲音,語氣里透著一絲不安,“但我發(fā)現(xiàn)這里藏著不少的人,好像都是華章商會的啊……”
聶志豪聞言,猛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如刀一般看向葉輝煌,畢竟隱藏在村子里的伏兵是由他負責(zé)的。
葉輝煌站在一旁,微微蹙起眉頭,顯然對自己的“埋伏”很有信心,但又不知道麻雀是怎么識破的。
“怎么會……”方蕓汐驚訝地說:“我明明是一個人藏在這里,沒看到別人??!”
“真的有其他人!”麻雀的聲音低沉卻又堅定,仿佛正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方姑娘,肯定是你爸盯上你了!又知道你給我打電話,所以在這附近準備埋伏我了!”
聶志豪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沖葉輝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找麻雀,千萬別放走這個人。
葉輝煌剛要起身離開,方蕓汐卻擺了擺手,制止了他的行動,接著繼續(xù)說道:“既然這樣,那你趕緊逃跑,千萬不要來找我了!”聲音里帶著一絲堅定和決絕。
聶志豪瞬間急了眼,一把抓住方蕓汐的衣領(lǐng),手指關(guān)節(jié)都因為用力而變得泛白。他的眼神充滿憤怒,仿佛一頭即將發(fā)狂的野獸,顯然想要質(zhì)問方蕓汐一番,不過麻雀的聲音很快又傳過來:“不行,我既然來了,就必須要把你帶走!”
方蕓汐狠狠瞪著聶志豪,兩只眼睛里仿佛帶著尖刀。
聶志豪慢慢松開她的衣領(lǐng),并且往后退了兩步,示意她繼續(xù)說。
我也適時地湊上去,在聶志豪耳邊輕聲說道:“聶公子,等方姑娘的安排,看看她要做些什么!”
聶志豪點了點頭,臉上的怒氣稍稍平息,但眼神中依舊閃著警惕。
方蕓汐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既然周圍都是人,你怎么帶走我?”
麻雀輕聲說道:“我觀察了,他們主要的目標是在村外,對你所在的那個院子反而沒有過多注意……”
聶志豪狠狠瞪了葉輝煌一眼,意思是說都被麻雀窺探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沒發(fā)現(xiàn)對方的任何蹤跡?!
葉輝煌也只能羞愧地低下頭。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己逃出去和你匯合?”方蕓汐冰雪聰明,立刻猜到麻雀的用意了。
“是的!”麻雀沉沉的聲音傳來:“我很確定,他們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一心一意地想要將我撈入網(wǎng)中!所以你只要謹慎一點、小心一點,一定是可以逃出那座村子的……我在西北方向兩公里外的鷹嘴崖等你!到時候,我?guī)阕?!?
“好,我知道了,鷹嘴崖見!”方蕓汐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聶志豪立刻無縫銜接地問:“西北方向兩公里外有什么鷹嘴崖么?”
“有。”葉輝煌顯然對這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立刻說道:“鷹嘴崖三面環(huán)山,再往前則是萬丈深淵,估摸著麻雀是想通過山路帶方姑娘逃走?!?
“好,那就去鷹嘴崖!”聶志豪搓著手,興奮地說:“在那邊拿下他!”
葉輝煌當即準備行動,一屋子的人也紛紛站起。
方蕓汐卻又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道:“去的人不能太多,他是一個聰明人,很容易驚到他!而且,必須由我?guī)ь^,這樣才能穩(wěn)住麻雀,你們也好將他拿下!”
眾人面面相覷。
聶志豪瞇著眼,沉沉地道:“方姑娘,你不會是在耍什么花樣吧?讓你帶頭,你倆跑了咋辦?”
“……我怎么會跟他跑?”方蕓汐輕輕地嘆著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我媽和我弟弟還在聶家手里,腦子得進多少的水,才能置他們于不顧,跟著情郎浪跡天涯?”
“說得也是……”聶志豪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好,就讓你打頭吧,我們幾個跟在你身后。方姑娘,你記住了,只要你好好的配合,你的家人肯定沒有任何問題。”隨即指了指葉輝煌、曲無痕、姜樂和我,“有這些人,拿下麻雀肯定不在話下……其他人就原地待命吧!”
麻雀只是一個優(yōu)秀級別的高手,這么多人確實是足夠了。
眾人當即出發(fā),出了院子,又出了村莊,朝著西北方向而去,方蕓汐在最前面,我們跟在后面,相距大概十幾米的樣子。
距離雖然不遠,但因為進了山,又有各種樹木、怪石遮擋,想要發(fā)現(xiàn)我們的蹤跡也很困難。
“踏踏踏”的聲音不斷響起,慘白的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潑灑下來,映照在我們這些人的身上,在樹林里顯得影影綽綽。
一眾人或前或后,在山路上沉默不語地奔襲著。
五公里的距離,對普通人來說并不困難,對我們這些常年練武的人來說尤為簡單。
但方蕓汐長期營養(yǎng)不良,就算今天已經(jīng)認真吃飯、好好休息,虧欠的體力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補回來,只能走一會兒、歇一會兒,兩公里的距離足足半個多小時后才抵達了。
不遠處就是鷹嘴崖了,果然地如其名,整體像只鷹嘴,越往前就越尖,直到最尖的盡頭,下面就是黑黝黝深不見底的懸崖了。
淡淡的月光下,鷹嘴崖上果然站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聶志豪立刻擺了擺手,示意我們都停下來,隨即低聲說道:“方姑娘,你先過去看看什么情況……我們聽你指揮,隨時出去!記住,千萬別?;樱銒尯湍愕艿苓€在我們手里……拿下麻雀,你父親的尸體也能運回大理了!”
我們一眾人分別隱藏在大樹后,唯有方蕓汐一個人慢慢向前奔去。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極為單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其吹倒。
雖然對麻雀很有信心,但我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站在樹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方蕓汐。其他人也是一樣,各個緊張地盯著不遠處的情景。
隨著方蕓汐越來越遠,天公還挺作美,烏云漸漸地散開了,更加清亮的月光滲透下來,也讓我們看清了站在鷹嘴崖上的人。
果然就是麻雀。
“方姑娘!”看到朝思暮想的戀人終于現(xiàn)身,麻雀當然無比激動,片刻之后,眼睛卻又瞪大,聲音里帶著震驚,“你怎么瘦成這樣子了?!”
麻雀急匆匆走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不……不……”方蕓汐卻顫抖著往后退了幾步。
“怎么了?”麻雀一愣,站住腳步。
“……你附近有人么?”方蕓汐謹慎地轉(zhuǎn)頭看向左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
“沒有!”站在鷹嘴崖上,麻雀認真地說:“這地方哪能藏得下人?方姑娘,只有我一個人,咱們趕緊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方蕓汐沒有回話,脖頸微微轉(zhuǎn)動,仍舊仔細掃著左右,像是一臺精密的雷達,目光所及之處,均逃不過她的眼睛!
確實藏不下人,鷹嘴崖上光禿禿的,別說什么參天大樹了,連棵茂盛些的草都沒有,除了石頭還是石頭,而且十分平整,任何東西都一覽無余。
“方姑娘,你到底怎么了?”麻雀仍舊一臉不解,再次邁開步子,滿臉都是心疼,顯然想過去擁抱她。
方蕓汐卻搖著頭,又往后退了幾步,臉上布滿了痛苦之色。
“方姑娘,到底怎么回事?”麻雀只能站住腳步,有些急切地問著,皎潔的月光灑在他那張布滿疑惑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方蕓汐輕輕地搖著頭,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看上去難過極了,她哽咽著道:“我爸死了,尸體被他們控制,連家都回不去……我媽和我弟弟也在他們手里!”
她的哭聲在寂靜的夜空里極為清晰,順著山崖上的風(fēng)飄出去很遠很遠,顯然充滿了懺悔和懊惱。
但一點都不影響她舉起手來,輕輕拍了兩聲。
“噼里啪啦——”
凌亂的腳步聲立刻響起,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非常刺耳,我們一眾人分別從樹后閃出,紛紛站在了方蕓汐的身后。
不需要包圍麻雀。
因為麻雀身后就是萬丈深淵,他根本就是退無可退!
“對不起,對不起……”方蕓汐持續(xù)不斷地流著眼淚,淚水順著她的兩腮滑落,一張臉很快就哭花了。
“方姑娘,你……”麻雀渾身發(fā)抖,臉上寫滿了失望。
不是因為方蕓汐帶著人來,畢竟他早知道方蕓汐被聶志豪控制了,而是因為方蕓汐真的一點準備、一點計劃都沒有,叫他過來就是為了將他拿下來的。
麻雀當然知道,自己在方蕓汐的心里不可能勝過她的家人,但是這種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性格才最讓他感到心寒!
那個像棵野草一樣不屈服、不認輸,連自己丈夫都敢殺死的方蕓汐哪里去了?
——是的,即便我沒和麻雀交流,也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麻雀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顯然已經(jīng)失望到了極點。
他是失望,我和姜樂卻是著急。
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方蕓汐躺平了,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和計劃,那麻雀又打算如何逃生?
鷹嘴崖下就是萬丈深淵,兩邊也沒有任何埋伏,怎么看都不可能出去了!
我和姜樂急得要死,麻雀卻還有心情繼續(xù)提問。
他眼睛里閃著淚光,聲音沙啞地問:“方姑娘,你還有什么話要說么?”
“沒了……”方蕓汐搖了搖頭,淚水仍舊不斷滾滾落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辦法不管我的家人……”
“……好吧!”麻雀輕輕地嘆著氣,“我原諒你了,家人確實比較重要!方姑娘,節(jié)哀吧,你父親的事情……”
“你煩不煩?”聶志豪突然打斷了他,走到方蕓汐的身前說道:“方姑娘怎么樣,用得著你管么?還節(jié)哀,你先為自己節(jié)哀吧!”
聶志豪的嘴角閃過一絲獰笑,指著麻雀說道:“一晚上了,就等你了!你是我拿下龍門商會的第一環(huán),整個計劃缺了你可不行啊!哈哈哈,給我上!上!”
“噔噔噔——”
葉輝煌和曲無痕一左一右,立刻朝麻雀包抄上去,瞬間堵死他所有的退路。
此時此刻,麻雀除非跳崖,否則一定躲不開二人的攻擊!
“對不起,對不起……”方蕓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迅速劃過臉頰,哭得泣不成聲,“原諒我,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曾經(jīng)的我,是非常喜歡方蕓汐的,這個古靈精怪的姑娘當初和龍門商會結(jié)下不解之緣,大家也早就把她當自己人,當麻雀未過門的媳婦了。
但她今晚的表現(xiàn)著實令人心寒,知道她的家庭遭遇了巨大變故,但就這樣輕松地被擊敗,徹底成為聶志豪的傀儡、爪牙,并且隨便出賣朋友,甚至還是她的戀人,也實在是讓人不齒!
龍門商會都是打不死的小強,無論被擊敗多少次,只要不死,總會再站起來,沒有這樣窩囊懦弱的人!
不光是我,就連姜樂看向她的眼神都變得反感和厭惡了,任憑她哭得再兇,也生不出一丁點同情來。
只是我倆現(xiàn)在沒時間關(guān)心她。
眼看葉輝煌和曲無痕朝麻雀攻去,我和姜樂則迅速朝聶志豪撲去,打算第一時間將其拿下,好能威脅控制對方。
“方姑娘,我很失望!從今天起,我們再無關(guān)系!”
就在這時,一聲厲喝突然響起,麻雀猛地轉(zhuǎn)身而去,朝黑漆漆的懸崖一躍而下。
“嗯?!”
現(xiàn)場所有人都無比震驚,跪在地上流淚的方蕓汐也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噔噔噔——”
眾人立刻一擁而上,奔到鷹嘴崖的邊上一看,就見麻雀的背上竟然彈出一張滑翔傘來,“呼呼呼”的風(fēng)聲吹過,正帶著他在黑暗的夜空之中疾速穿梭。
好家伙,麻雀竟然真的生出“翅膀”飛起來了!
“方姑娘,你我恩斷義絕,從此之后再無糾葛……”黑黝黝的山谷之中,麻雀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隨著他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