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當——”
董承平翻回到了院中,身子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我仍舊不放過他,沖上去又踢又打。
“盛秘書,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董承平抱著腦袋,身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口中也不斷發(fā)出哀嚎聲。
“別做夢了,我不可能放過你的!”我手足并用,狂風(fēng)暴雨般砸向了他,“砰砰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董秀站在旁邊,看著自己兒子挨打,雖然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但始終直挺挺地立著,沒有上來勸阻。
剛才在門口,其實我聽到了二人的對話,知道他們寧肯被我打死,也絕口不提器官醫(yī)院的事。
剛開始還尋思父子倆吹牛逼,看我不把你們的屎給揍出來,但沒想到董承平真的這么能扛,幾乎被我打了個半死,愣是沒說換心這兩個字,董秀從頭到尾也沒有說一句話。
好硬的父子倆!
到最后,我實在打累了,只能停下了手,站在一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董承平躺在地上,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眼睛卻看向自己的父親,目光之中滿是得意和自豪,像是在等待夸獎的小學(xué)生。
他撐住了,他真的撐住了,不愧是“功臣”的后代啊,骨子里確實流淌著不屈的血液!
董秀滿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之中充斥著贊揚,顯然為他感到驕傲,甚至悄然豎起了大拇指。
看到這幕,我的心中愈發(fā)來氣,于是又握緊拳頭朝董秀走了過去。
揍完兒子,該揍老子了。
就算搞不定器官醫(yī)院的事,今天也要好好拿這父子倆出出氣!
“盛秘書,別打!”董秀往后退了幾步,眼睛里露出惶恐,連連擺著手說:“你不是想換心嗎,我可以幫你!”
我:“???”
董承平:“???”
看著我滿臉疑惑的樣子,董秀站住腳步,言之鑿鑿地說:“之前那座器官醫(yī)院不是被燒了嗎?我們已經(jīng)有了新址,保證解決盛秘書的問題!盛秘書,之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我上下看著他,皺起眉說:“當真?”
“當真!”董秀斬釘截鐵:“盛秘書,你回去等消息,一個星期之內(nèi)保證幫你換心!如果我做不到,把我打死都沒問題!”
理論來說董秀絕無可能欺騙我這個第七局副秘書長,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董承平一眼。
董承平仍舊躺在地上,一張本來不屈和驕傲的臉,此刻滿是詫異和震驚,那模樣仿佛在說,他剛才挨的揍算什么?
說實話我有點摸不透董秀的心思,但是人家承諾幫我換心,我也不好意思再動手了,便點點頭道:“好,那我等你消息?!?
說畢,我便轉(zhuǎn)身而去,直接出了董家小院,開著自己的車回翠湖酒店去了。
……
董家的小院沉寂了許久許久,董承平才慢慢從水泥地上爬了起來。
“爸,你要給他換心就早點說嘛……害我白挨了這么一頓揍!”董承平輕輕地嘆著氣,顯然心里也是有埋怨的,但又不敢太過分了,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尺度。
“我也是臨時才改的主意……”董秀幽幽地道。
“我當然看得出來……”董承平有些無語地道:“所以我一開始的建議就很好嘛,給盛力換了心,不僅能免一頓打,還能把他拉攏過來,以后在京城過得也能舒服一些……”
“不。”董秀搖頭:“我還是覺得他和龍門商會有染,你也知道宋塵盯我這一座器官醫(yī)院已經(jīng)很久了?!?
董承平一愣:“那你為什么……”
董秀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的白云,語氣悠然而散漫地道:“這一招叫請君入甕?!?
……
另外一邊,翠湖酒店。
我一回來,便以“太累了,要休息”為名,早早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里,第一時間給宋塵打了個電話,將之前的事統(tǒng)統(tǒng)講了一遍。
“太好了!”宋塵一聽,便樂了起來:“盛秘書,等你去‘換心’的時候,務(wù)必告訴我們地址,這樣就能將董家拿下了!”
“沒問題!”我呼了一口氣:“這件事拖得太久了,是該有一個結(jié)果了!”
“我替國家和人民謝謝你!”電話里,宋塵的聲音明顯有些激動,“盛秘書,拔除這顆毒瘤,我會向上級匯報,幫你申請一等功的!”
這種黑心醫(yī)院本身就夠毒的,關(guān)鍵背后的人勢力龐大,一般部門還真動不了他,非得宋塵出馬不可;哪怕這其中摻雜著高層斗爭,起碼也是做了件大好事,多少無辜的人免于災(zāi)禍!
“一等功就不用了,我畢竟是第七局的副秘書長,突然和你們那邊扯到一起有點不太像話……”
“確實!”
宋塵補充道:“那就暗中幫你記一功吧,哪天第七局徹底倒臺,盛秘書憑借這份功績,也能安然無恙!”
“……”我沒說話。
“盛秘書,第七局是遲早要倒臺的?!彼螇m認認真真地說:“這是歷史的趨勢、必然的結(jié)果,希望你能早點做好心理準備?!?
“不是?!蔽覜]接他這個話茬,轉(zhuǎn)而說道:“我就是覺得,董秀的表現(xiàn)有點奇怪。”
“哪里怪了?”宋塵立刻問道。
“前后的變化太快……”回憶著之前的場景,我喃喃地說道:“總覺得董秀在玩什么貓膩,似乎挖好了一個坑,等著我往里跳……”
這天上午,我和宋塵聊了很久,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方才掛掉電話。
……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這期間里,我每天都給董秀打電話詢問他換心的進度。
董秀總告訴我快了、快了,不知不覺便拖了將近十天,終于搞得我有些發(fā)毛了,終于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內(nèi)不幫我解決問題,就做好和你兒子一樣的準備吧!”
三天時間,我沒給董秀打過一個電話。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從翠湖酒店出來,正準備到董家去,好好給董秀一點顏色看看,一輛黑色的商務(wù)車突然無聲無息地駛了過來。
“吱嘎——”
隨著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商務(wù)車已經(jīng)停在我的身前,緊接著車窗放下,董承平的臉露出來,這家伙之前剛剛被我打過,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偏偏還在笑著,簡直比哭都難看:“盛秘書,上車吧,帶你去換心??!”
“現(xiàn)在?!”我當然吃驚不已。
“對,現(xiàn)在!”董承平仍舊笑著:“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醫(yī)生、儀器、供體、手術(shù)室……就差您了!”
說話間,后排的車門緩緩開啟,猶如史前巨獸張開了它的嘴。
探頭往里看了一眼,除了司機和董承平,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盛秘書,咱們要去的地方十分隱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消息……”董承平沉沉地道:“所以我親自來接你!”
“行。”我也沒有二話,直接鉆到車里,并關(guān)上了車門。
車子緩緩開啟,朝黑暗中駛?cè)ィ衅阶谖业呐赃?,面色認真地說:“盛秘書,事關(guān)重大,還請關(guān)掉手機,避免被人跟蹤或是定位……您也知道,這種生意非同凡響,被抓到了就是殺頭的罪!”
“好。”我仍沒有二話,將手機摸出來,當著他的面關(guān)掉了。
看我挺配合的,董承平終于松了口氣,車子不斷行駛的過程中,也和我聊起了天。
“盛秘書,多虧有我們這種人,否則等一顆健康的、合適的心臟很不容易!”董承平很嚴肅地說道:“以咱們的身份和地位,有些特權(quán)也是應(yīng)該的……你覺得吶?”
“確實。”我點點頭。
“至于那些老百姓,本身就是賤命一條,烏央烏央的一大堆,活著也是浪費空氣、浪費糧食,不如給咱們這種人做些貢獻!”董承平越說越興奮,雙手輕輕搓了起來。
“是的?!蔽以俅吸c頭,心想你隨便說,落網(wǎng)的時候看你還嘴硬不。
“盛秘書,以前多有得罪,希望今晚過后,咱們能成為非常好的朋友!”董承平主動伸出手來。
“必須的!”我也握住了他的手。
“嘿嘿?!倍衅侥樕辖K于浮現(xiàn)出了笑容,“盛秘書,隨后幫忙撮合一下我和洪瑰寶唄……我還是非常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
“???”我不明白話題是怎么轉(zhuǎn)到這上面的,但還是無語地道:“你覺得可能嗎?”
“怎么不可能?”董承平搓著手,“盛秘書,之前以為你倆是一對吶,后來發(fā)現(xiàn)你和丁妙音是一對!既然你倆沒有那個意思,就幫我說說唄……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謝??!”
“你拉倒吧!”我忍不住吐槽起來,“之前你和你爸還給我倆下藥,氣得她殺光你全家的心思都有了……哪來的底氣還想和人家在一起?”
“哎呀,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嘛……”董承平舉起手來,面色堅定地說:“我保證,一定全心全意對洪瑰寶,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停停停!”我擺著手,“你這番話不知和多少女孩說過了吧,狗都不信!”
“噗嗤”一聲,司機竟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董承平指著他罵了一句,又好聲好氣地對我說:“盛秘書,你就幫幫我吧,在洪瑰寶面前多說我?guī)拙浜迷挕沂钦娴暮芟氲玫剿?,現(xiàn)在做夢也全是她的影子!”
看我一臉不屑,董承平又糾纏道:“盛秘書,你咋回事嘛,你都有丁妙音了,不是還要占著洪瑰寶吧?”
“哎,你說對了,兩個我全都要……”我一賭氣,索性罵罵咧咧地道:“咋了,你有意見?”
不管宋塵將來選擇誰吧,提前幫他占著總沒問題,省得董承平總沒完沒了地糾纏。
一發(fā)脾氣,董承平終于消停了,嘟嘟囔囔地道:“早說兩個都是您的啊……我就是有十八個膽子,也不敢和您搶老婆對吧?!?
“閉嘴吧你!”我又罵了一句,“先給我把心換了再說!”
“哎,行!”董承平立刻點頭。
說話間,車子繼續(xù)行駛,之前從翠湖酒店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夠偏僻了,現(xiàn)在則駛向更加人跡罕至的郊區(qū),眼瞅著連路燈都沒有了,道路也很狹窄,顯然是進入了鄉(xiāng)道或者縣道,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兩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農(nóng)田。
深秋時節(jié),農(nóng)田光禿禿的,煞白的車燈照耀,更顯得荒蕪和寂靜。
“你家把醫(yī)院搬到這地方來了?”我皺起眉。
“是的!”董承平點點頭,“上面查得越來越嚴,哪怕我家是功臣之后也有點扛不住……所以只能來這種地方了,盛秘書見諒吧!”
“別把我的命整沒了就行!”我咂著嘴。
“那不會!外部環(huán)境是艱苦了點,但內(nèi)部絕對按照最高標準建設(shè),無論醫(yī)生還是各種儀器、設(shè)備、藥品,保證都是全世界最高水準,手術(shù)成功率幾乎百分之百!”董承平信誓旦旦地表示著。
“那就行!”我長長地呼了口氣。
“吱嘎——”
就在這時,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盛秘書,下車吧!”董承平輕輕說了一句。
與此同時,“滋啦啦”的聲音響起,電動車門正在緩緩開啟,董承平率先走了下去,我也緊隨其后。
深秋的夜里起了風(fēng),空氣中不斷有沙子鋪在臉上。我轉(zhuǎn)頭看向左右,四周仍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但路邊不遠處的田壟里亮著光,似乎有什么房屋或棚子在那邊搭建著。
“馮叔叔,你先回去,需要你的時候再打電話!”董承平轉(zhuǎn)頭對主駕駛的車窗說了一句。
開車來的司機叫馮奇,兼任董家的私人保鏢,大概四十多歲,性格沉穩(wěn)冷漠,據(jù)說也是一名頂級高手,但我從來沒見他出過手——在京城這個地方,能動手的機會確實很少。
“好。”馮奇點了點頭,直接將車子調(diào)了個頭離開了。
這回連車燈都沒有了,天地之間一片漆黑,只有頭頂?shù)男窃抡彰?,以及不遠處的那點亮光。
“盛秘書,走吧!”董承平?jīng)_我笑了一下,接著邁步下了田壟。
我也跟他走了下去。
田壟之前種的是玉米,這時候還有許多茬子橫貫其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土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深夜的秋風(fēng)仍在不斷吹來,刮得我臉上、頭上都是沙子。
隨著距離那點“亮光”越來越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處鐵皮搭建的活動板房——就是工地上那種常見的鐵皮板房,好幾間連在一起,都亮著燈,在漆黑的環(huán)境里,猶如大海中的一片孤舟。
“醫(yī)院搭建在這,無菌化能做好么?”我皺起眉,確實對此表示懷疑。
設(shè)備可以搬過來,電也能自己發(fā),但是安全、衛(wèi)生方面真的能保障嗎?
“沒問題的盛秘書,我們有專業(yè)人員全力操持,保證一切都和三甲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沒有任何區(qū)別!”董承平說著,推開了其中的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