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早說!”林母放下鍋鏟,“我叫老頭子跟你一塊兒去!”
我連忙擺手:“不用麻煩叔了,讓他多歇會兒。我就是去附近轉轉,不走遠。”
林母臉色稍緩:“那也行。不過天黑前可得回來!”
“可能得在山里住兩晚?!蔽蚁稻o背包帶,心里盤算著三天的行程。
林母剛舒展的眉頭又蹙了起來:“要過夜?山里晚上寒氣重,你帶的鋪蓋夠厚嗎?”
“夠的,都準備齊全了。”我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
她還是不放心,轉身從廚房取出個布包:“帶上這個,昨天剛烙的餅?!?/p>
說著又拎起水壺往里灌熱水,“深山里泉水涼,別喝生水。”
我一一應下,轉身踏上了進山的小路。
這次進山,除了尋找鎖陽草,還得留意其他稀有藥材。
雙陽山脈深處人跡罕至,說不定真能有意外收獲。
我沿著上次進山的小徑快步前行。當外賣員跑慣了腿,這點山路對我的體力來說不算什么。這也是我沒讓林父跟來的原因——他肯定跟不上我的腳步。
路邊偶爾可見幾株形態(tài)各異的草藥,但我一個送外賣的哪認得這些?只要不是我要找的鎖陽草,一概不予理會。
日頭剛偏西,我就望見了谷口矗立的那塊巨巖。
巖面上風化出的紋路像只凝視深山的眼睛,這就是村里老人常說的“進山莫過界”的界石。
想起林小雨轉述的老話,我的腳步頓了頓。
界石后的山林明顯更加茂密,光線也暗沉下來。
但鎖陽草關乎性命。
我終究邁步越過了那塊巨石,腳下的路頓時難走了許多。
這里顯然少有人至,灌木叢生,得不時用手撥開橫生的枝椏。
林間靜得出奇,連鳥鳴都稀疏了。
正當我專心趕路時,右側灌木叢中突然傳來窸窣聲響。
我立刻握緊柴刀,一條青蛇猛地竄出,昂頭吐信,攔在路中央。
柴刀一揮,蛇身斷成兩截,蛇頭卻仍死死咬住褲腿。
甩掉蛇頭后,我繼續(xù)向前。越往深處走,山路越陡峭。
我撥開一叢半人高的蕨類植物,目光在漸暗的林間搜尋。必須在天黑前找到合適的宿處——雙陽山的夜晚從不屬于人類。
前方地勢微隆,幾塊山巖斜倚成半圈。走近細看,巖縫間有干燥的沙土,背風且地勢較高,即便夜里有雨也不會積水。就是這兒了。
卸下背包,我先把四周清理出一圈防火帶,用腳踏實裸露的泥土。那幾塊巖石恰好形成天然屏障,能抵御夜間的山風。
撿柴火要趁最后的天光。我在營地附近仔細搜尋,專挑那些落在地上的枯枝。折斷時發(fā)出清脆聲響的才是好柴火,帶青的枝條會嗆得人睜不開眼。
抱著柴火回來時,林間已泛起淡藍色的霧靄。我麻利地架起柴堆,底層鋪細絨的松針和樺樹皮,中層架手指粗的枯枝,最上面才是結實的木柴。
掏出打火石,幾下火星濺在樺樹皮上,青煙裊裊升起。我俯身輕輕吹氣,火苗“噗”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枯枝?;鸸庠跐u濃的夜色里拓開一片溫暖的領域。
添柴時格外小心——火要足夠旺才能驅趕野獸,又不能太旺引發(fā)山火。
火焰噼啪作響,跳動的光影在巖壁上繪出搖曳的圖案。
我把水壺架在火堆旁的石頭上,掰開林母給的烙餅。
餅身烤熱后散發(fā)出樸實的麥香,就著熱水下肚,暖意從喉嚨滑到胃里。
火光之外,黑暗如墨汁般浸染了整片山林。
遠處傳來某種夜行生物的啼叫,聲音悠長而空靈。
我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星子歡快地迸濺開來。
今夜,這簇火就是我與整座大山對峙的堡壘。
我撥了撥火堆,讓火焰更旺些。烙餅的暖意還在胃里,四周的黑暗卻已凝成實質。就在這時,左側的灌木叢里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動作頓住,我側耳細聽。那聲音又來了——不是風吹,是某種東西踩斷枯枝的脆響,間隔均勻,像在踱步。
抓起手邊的柴刀,我緩緩起身?;鸸馑苷找姷倪吘?,樹影幢幢,再往外便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那腳步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呼吸聲,帶著濕漉漉的喉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它就在火光之外,與我隔著不到十步的距離。
我往前邁了一步,柴刀橫在身前。腳底踩碎的落葉聲格外刺耳。幾乎同時,對面的聲響也消失了——它停住了。
僵持了約莫半分鐘,我貓腰抓起一根燃燒的樹枝,猛地朝聲音來處甩去。火把在空中劃出弧線,瞬間照亮了一片空地:地面只有幾叢搖晃的野草,什么都沒有。
可就在火光熄滅的剎那,右側巖后傳來爪子摩擦石頭的“沙沙”聲。我猛轉頭,那聲音卻又出現在身后,這次更近了,連鼻息噴在落葉上的輕響都聽得真切。
它分明在繞著營地轉圈。
我握緊柴刀,手心沁出冷汗。這樣被動等著不是辦法。深吸一口氣,我猛地朝最新聲響處沖去,柴刀劈開灌木——
空蕩蕩的山坡上,只有我驚起的幾只螢火蟲在飛舞。
回到火堆旁,后背發(fā)涼。剛才絕不是幻覺。添柴時,我注意到地面有處異樣:
火堆外側的泥地上,留著半個清晰的爪印,似狼非狼,趾爪深陷,像是曾在暗處久久佇立,凝視著火光映照下的我。
而那東西此刻,或許正隱在更深的黑暗里,靜靜地等待著。
我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把開山刀放在最順手的位置。這一夜,怕是不能進帳篷了。
林子里靜得反常。連風聲都停了,只有木柴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我盯著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處,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手一直搭在刀柄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有些發(fā)白。
每隔一會兒就要換個姿勢,免得肌肉僵硬。有兩次差點睡著,都是被遠處樹枝折斷的聲音驚醒。
后半夜露水很重,外套表面凝了一層水珠。
我往火堆前湊了湊,讓熱氣驅散寒意。天快亮時,火堆只剩下暗紅的炭火,四周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我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終于看清那個爪印還在原處,比記憶中更深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