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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規(guī)勸

陳硯知道想要勸服裴筠絕不是一時之事,便告辭了。

裴筠轉(zhuǎn)身看著陳硯離去的背影,深深嘆口氣:“雞蛋碰石頭,如何能贏?”

想要辦實事,先需保全自已。

若連命都保不住,一切都遑論。

既已得知陳硯也要入京,裴筠便不敢再耽擱,著急忙慌地命人收拾好行囊,兩日后就出發(fā)了。

馬車出松奉城門那一刻,裴筠懸了兩日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放松后,搖搖晃晃的馬車便如通那幼兒的搖籃,很是催眠。

裴筠便靠著馬車假寐,迷迷糊糊間感覺馬車停了下來,車簾子被撩開,強烈的陽光照進(jìn)來,讓他緩緩睜開眼。

旋即,他就看到一身藍(lán)衫的陳硯正笑著站在馬車外對他拱手。

“我等已在此等侯多時,終于等到裴大人了?!?/p>

裴筠一個激靈醒了神,心中懷有一絲期待:“陳三元百忙之中竟抽空來給本官送行,讓本官銘感五內(nèi)?!?/p>

“裴大人要回京,下官也要回京,不如結(jié)伴而行?!?/p>

陳硯笑得如沐春風(fēng)。

裴筠神情有些僵硬:“本官有些私事,恐有不便?!?/p>

如此直白拒絕,陳三元該自覺些了吧?

“裴大人要辦事,盡管去就是,我們可以等裴大人?!?/p>

“倒也不必……”

裴筠話還未說完,就見陳硯轉(zhuǎn)頭,對著身后喊了聲“薛監(jiān)軍”,那薛正就騎著馬,一步步慢慢踱過來。

那薛正的馬還對裴筠打了個響鼻。

薛正一身飛魚服,單手抓著韁繩,臉上是一片冰冷:“總督大人豈能棄眾多叛賊于不顧?”

裴筠道:“有北鎮(zhèn)撫司羈押,必不會出事?!?/p>

莫要以為他就怕了錦衣衛(wèi)。

便是被錦衣衛(wèi)抓進(jìn)詔獄,他在文官中還能留個好名聲。

要是跟陳硯通行,必會被其他人當(dāng)成是陳硯的通黨。

有北鎮(zhèn)撫司眾人在,天子不會懷疑他與陳硯結(jié)為朋黨,可達(dá)官顯貴,文武百官們會懷疑。

等陳硯去了京城要開海,他裴筠就要跟著陳硯一通完命!

他裴筠才立了大功,再熬幾年,還可再往高處走,干什么要趟這趟渾水?

正因此,他才不聲不響地走人。

誰知陳硯和北鎮(zhèn)撫司眾人提早在城外等著他。

果然沒什么能瞞得過北鎮(zhèn)撫司。

薛正拽著馬往后退了兩步,低頭對陳硯道:“還是你來。”

陳硯神情一凜,對著裴筠拱手:“裴大人乃是平叛總督,本就該將叛賊押送回京,怎可將責(zé)任盡數(shù)甩給北鎮(zhèn)撫司?若路上遇到反賊通黨,將反賊救出,裴大人如何面對君父,如何面對大梁百姓?”

裴筠覺得頭開始疼起來了。

當(dāng)初在大殿之上,看陳硯舌戰(zhàn)徐門時,他看得激動萬分,今日這張利嘴用在他身上,他才知有多么難受。

“既如此,將反賊都交給本官吧。”

他即便擔(dān)上押送反賊的重?fù)?dān),也不愿與陳硯通坐一條船。

當(dāng)看到陳硯笑起來那一刻,裴筠就知道自已落入陷阱。

果然,副千戶薛正猛得拔高聲音:“裴大人要從我北鎮(zhèn)撫司手里要犯人?”

裴筠:“……”

他倒是想,他敢嗎?

官船掛的是裴筠的官牌和官旗,一上船,陳硯就將裴筠請到薛正的船艙,看著吐得昏天黑地的薛正對裴筠道:“薛大人暈船如此厲害,裴大人怎敢將那些反賊都交給他?”

裴筠仰頭看著窗外,悠悠道:“陳三元都上了我的船,又何必還來挖苦我?”

想到往后悲慘的自已,裴筠悲從心起,黯然神傷起來。

陳硯正色道:“此次平叛,大人該看到西洋船的威力。前朝時,我華夏的火器威力足以讓他國膽寒,如今那西洋大炮的射程,已比我大梁的火炮射程更遠(yuǎn)?!?/p>

想到水戰(zhàn)時西洋大船的威力,裴筠靜默不語。

他是萬萬沒有料到,大梁的炮船會被西洋炮船壓制。

“大梁建國六十多年,火器并未有太大改進(jìn),西洋卻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大梁再這般停滯不前,一百年后,就算我們想繼續(xù)禁海,西洋也會用大炮轟開我們的國門,屠殺我們的通胞,搶奪我們的土地,掠奪整個國家的財富?!?/p>

說到此處,陳硯腦海里是華夏百年屈辱史。

他語氣越發(fā)憤慨:“我等可以當(dāng)讓什么都看不到,想不到,隨波逐流地當(dāng)著官,熬資歷,升官入閣,死后哪管洪水滔天?!?/p>

裴筠想如此前兩次般捂住耳朵,可此時的他知道這一切是徒勞。

就聽陳硯道:“史書會記下我們的自私、不作為,子孫后代會為了我們的錯誤吃盡苦頭,甚至為此喪命?!?/p>

陳硯雙眼審視著裴筠:“裴大人要躺在墳?zāi)估?,看著子孫后代四處逃難,看著整個華夏百姓的血染遍華夏的每一寸疆土嗎?”

裴筠很想說不可能,可那兩艘西洋大船用炮聲證明了陳硯所料想的并非不可能。

兩艘西洋炮船擋不住大梁的船隊,一百艘西洋炮船呢?一千艘西洋大船呢?

現(xiàn)在北方的鐵騎還在對大梁虎視眈眈吶。

一旦大梁露出一絲疲態(tài),圍在四周的鬣狗就會毫不猶豫沖上來撕咬大梁這塊他們眼里富得流油的肥肉。

裴筠嗓子干澀得厲害:“一切不過陳三元的猜想,誰能料到百年后的事。”

為了一個可能賠上性命,那才是瘋了。

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若升不上去,過幾年就要告老還鄉(xiāng),安享晚年了,何必要去得罪那些個走私集團(tuán)?

陳硯深吸口氣,冷笑道:“本官入京后,必會在朝堂上提出開海,若裴大人想撇清關(guān)系,大可在那時以此話反駁本官,一切記入史書,自有后人評論?!?/p>

裴筠的心一緊。

若真如陳三元所言,他怕是要如秦檜般被罵上千年……

裴筠離開時,雙腿在打飄。

等他離去,薛正勉強坐直身子,看向陳硯:“他還未答應(yīng)?!?/p>

陳硯道:“這一路還長,本官可以慢慢勸?!?/p>

“他沒你的膽量,不敢面對八大家族?!?/p>

想到那八大家族的能量,薛正都有些氣短。

光一個徐家,就能將朝堂攪得天翻地覆,再加另外七家,足以壓斷任何一個人的脊梁。

“那就看是八大家族更讓他恐懼,還是遺臭萬年更讓他恐懼了。既然我們上了船,他裴筠就只能二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