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
連日的陰霾被一掃而空,金燦燦的陽光灑滿長安,積雪消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久違的清新。
然而,定國公府內(nèi),高陽卻覺得比下雪天還要難熬。
無他。
這幾天,也不知天下大雪,屋外太冷,大乾的娛樂措施又太少,所以閑來無事就琢磨著造娃,還是上官婉兒和呂有容有點饞粉雕玉琢的珺珺,也想生個娃……
總之,他壓力好大!
上官婉兒和呂有容是容光煥發(fā),臉頰一日比一日紅潤,他的臉色是越來越蒼白。
早餐桌上,氣氛詭異。
上官婉兒盛了一碗十全大補湯放在高陽面前,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夫君,近日天寒,多補補身子。這湯,趁熱喝最好?!?/p>
一旁的呂有容輕輕點頭,抿嘴一笑,雖未言語,但那目光里的期盼和暗示,也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高陽端著湯碗的手,微微顫抖。
踏馬的,畜生?。?/p>
這已經(jīng)是連續(xù)第三天的十全大補湯了!
更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連平日最為乖巧體貼的綠蘿,最近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邊給他布菜,一邊偷偷瞄他,小臉微紅。
那眼神,幽怨得像是一只被冷落了許久的小貓。
高陽:“!??!”
他仰頭,一口將十全大補湯飲下,然后猛地放下碗,擦了擦嘴,霍然起身。
“陳勝,吳廣!”
“備車,出門!”
“去解憂閣!”
這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已真要被人參鹿茸虎鞭酒給補得原地爆炸!
很快。
馬車備好。
高陽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車廂,陳勝吳廣帶著幾名親衛(wèi)緊隨其后。
馬車駛出定國公府,融入街市熙攘人流。
陳勝策馬靠近車窗,忍不住的道:“大公子,咱既然要去解憂閣,那是不是得宣揚一下是您開的?否則沒人?。 ?/p>
“好家伙,活閻王坐堂解憂,這消息放出去,門檻不得被踏破了?肯定爆火!”
高陽聞言,不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爆火?你想累死本公子?沒人還不好嗎?沒人那就去胭脂閣,去春平坊,聽聽曲,看看美人,豈不逍遙自在?”
“我聽長文這小子說長安新開了一家天上坊,里面的姑娘們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今日便去一去吧?!?/p>
陳勝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猥瑣而欽佩的笑容:“高,大公子實在是高!”
“咱們明著是去看店,實則是去瀟灑快活,回頭還有正經(jīng)由頭向三位夫人交差,不愧是大公子!”
主仆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快。
馬車拐過三條巷子,駛?cè)肽菞l冷清的街道。
解憂閣的招牌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然而,馬車還未停穩(wěn),吳廣忽然咦了一聲:“公子,咱們門口好像躺著個人?”
高陽皺眉,掀開車簾望去。
只見店鋪門口冰冷的石階上,蜷縮著一個婦人,衣衫單薄襤褸,幾乎被凍僵,臉色青白,氣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凍斃于此。
陽光照在她身上,卻似乎帶不去絲毫暖意。
高陽眉頭下意識地一挑,自言自語的道:“這么快就來活兒了?嘖,真是想偷個懶都不成?!?/p>
“陳勝,扶進去吧,弄點熱茶給她暖暖身子?!?/p>
“啊?”
陳勝傻眼了,愣愣道:“公子,咱……咱不是去天上坊嗎?真管?。俊?/p>
“廢話!人都快死門口了,這大開業(yè)的能不管嗎?趕緊的!”高陽罵了一句。
陳勝吳廣不敢怠慢,連忙下車,輕輕叫醒蜷縮在一起的婦人。
“掌柜的有請,進里面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标悇俚?。
王秀蓮被驚醒,當聽聞聲音,站起來后,先是拘謹?shù)亩读硕渡砩系难?,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高陽,但高陽走的很快,她并未看到正臉,只是心底有些疑惑?/p>
這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很快,王秀蓮也小心的走了進去。
店內(nèi)陳設(shè)簡單,卻干凈整潔。
爐火很快生起,熱茶也奉上。
王秀蓮喝了一杯熱茶,冰冷的身體逐漸回暖,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有些忐忑。
“說說吧,這么冷的天,你為何會在解憂閣外睡了一夜,你所求的又是什么?”
一道極為清澈的聲音響起,隨后王秀蓮便看到那個一看就很是不俗的年輕公子自二樓走下來,自顧自的坐在主位上,以一種懶洋洋的目光打量著她。
只一眼,王秀蓮如遭雷擊,猛地瞪大了眼睛,臉上血色瞬間褪盡,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甚至……比剛才在門外凍著時抖得還要厲害。
“活……活閻王?!”
“你……您是大乾活閻王,高相?!”
王秀蓮失聲驚呼,聲音里滿是震驚與錯愕。
高陽倒是來了點興趣,身體微微前傾:“哦?你認識我?”
王秀蓮掙扎著想要下跪,聲音發(fā)顫:“天……天下誰能不識君?定國公之孫,大乾丞相,冠軍侯,前段時間以一人噴了諸子百家的活閻王!”
“民婦……民婦心中有點冤屈,湊巧聽聞城中開了一家古怪的解憂閣,這才想來碰碰運氣,不知這是您的寶地,叨擾了高相,還請高相勿怪……”
她心里一片冰涼和絕望。
是了,這般古怪又囂張的鋪子,除了這位名震長安的活閻王,還有誰敢開?
她真是病急亂投醫(yī),竟然求到了活閻王門上!
活閻王是何許人也,那是整個天下都大名鼎鼎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為了她這點雞毛蒜皮的冤屈去當狀師?
哪怕真去,她又哪有豐厚的報酬來支付?
看著王秀蓮滿臉驚慌失措,小心翼翼想要逃離的樣子,高陽淡淡開口:“既已等了半夜,不妨說說看,本公子倒有些好奇,是何等冤屈,能讓你甘愿凍斃于此,也要尋一個機會!”
王秀蓮聞言,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她停下了腳步,就仿佛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竟真的哽咽著,將丈夫如何被繼母秦氏設(shè)計誣陷,如何屈打成招,家產(chǎn)被奪,自已走投無路的冤屈,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說到悲痛處,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民婦本想尋個狀師,拼盡家財也要為夫伸冤,可……可那毒婦蠱惑著老爺子收回了鋪子,民婦沒錢,根本請不起狀師,因此走投無路之下,聽聞這里,但沒想到造化弄人,這……竟是高相您開的店……民婦叨擾了,這就離去……”
她說完,再次深深一拜,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背影極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