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爺爺這是何意?自然是按照律法行事?!?/p>
寧親王語氣沉重:“你登位不過半年多,就準備動先皇交給你的輔佐大臣?你這樣做,可考慮過朝中老臣的感受?唇亡齒寒,他們看你這樣做,又豈能不寒心?連三朝元老都落得如此結局,更遑論他們!如此一來,日后還有誰敢衷心侍奉帝王?”
蕭昱照臉上和氣的表情不見,眼神也變得犀利無比:“伯爺爺?shù)囊馑?,是讓朕睜只眼閉只眼?哪怕方家做下的所有事情為真,也要視而不見,容忍他們?”
寧親王皺眉:“我的意思是讓你慢慢來,不要過于心急了?!?/p>
“朕心急?方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怎么不說身為朝廷重臣,身為先皇托付的輔佐大臣,該為國、為百姓考慮?”
寧親王看他說話語氣尖銳,言語之間好似對他也不滿,忍不住反駁:“無論如何,這都是先皇交給你的輔佐大臣,你總該給他幾分薄面,鬧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僅陛下面上無光,豈不是讓先皇也落下一個識人不明的名聲?這又好到了哪里去?!”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知道了錯誤就該及時制止修正,而不是粉飾太平!”
“你這樣做,皇家顏面蕩然無存!皇家的威嚴何在?”
“懲奸除惡,明正典刑,依法治國,才是我們皇家的威嚴所在!”
寧親王扭頭看著璞親王和秦王:“你們怎么說?”
秦王淡淡道:“一個方家,值得兩位吵成這樣?他們犯了錯,該如何便如何,沒錯,自然放過。區(qū)區(qū)一個方家,不值得傷了我們自家的和氣。”
論血緣關系,秦王比其他人都更近一些,說話的分量舉足輕重。
寧親王心中一哽,扭過了頭。
璞親王和氣一笑:“老叔莫要生氣,陛下還是個孩子嘛!有些氣盛難免的?!?/p>
寧親王臉色好了一些。
“但是話說回來,陛下說的也有道理,國家大事不容私情,不管是偷梁換柱還是走私、侵占良田或者說是草菅人命,這隨便拎出來一樣都是大罪,如果是假的便不提了,如果是真的,如果這都要重重拿起輕輕放下,日后誰還將皇家放在眼中?”
“王叔也不要總是站在方閣老的角度考慮問題嘛!雖說他是先皇的托付的輔佐大臣,可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哩!此事?lián)Q成是先皇的脾氣,只怕方家現(xiàn)在此時早已血流成河了,哪會圍起來這么簡單?咱們陛下已經(jīng)夠給他面子了?!?/p>
寧親王聽完,連連搖頭:“好好好,你們一個個就縱著陛下吧!反倒襯得我像是個壞人,既然如此,日后宗室內(nèi)有什么問題,你們自已看著辦吧!也別再請求老夫主持公道!”
他說完氣沖沖的甩袖離開。
秦王和璞親王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追上去勸。
蕭昱照起身:“多謝皇叔、皇伯替朕解圍?!?/p>
秦王皺眉叮囑:“方家一日不定罪,朝堂上就眾說紛壇,一日無法安寧,早點水落石出,早點還朝堂清靜,王大人那里我?guī)退垈€假養(yǎng)病,方家這事不塵埃落定,他就不上朝了。”
蕭昱照連連點頭:“朕也想讓先生好好養(yǎng)傷,方家這事馬上就有結論。”
——
寧親王陰沉著臉出了殿門,他的老伙計連忙給他打傘,扶著他回到自家馬車上。
寧親王臉色難看:“這回方荀要栽個跟頭了,陛下年紀雖小,主意很正,本王勸不了,他也沒給本王面子!”
隨從驚訝:“這……”
寧親王閉上眼:“想辦法遞口信兒給他,就說本王盡力了,讓他做最壞的打算吧!指證方家的,是吳縣縣丞?!?/p>
——
回去的馬車上,宗朝義嚇得連連乞求:“老天爺保佑,可千萬別讓這小子出什么事,要不然我可怎么給媳婦閨女交代!總不能剛成親就讓閨女改嫁吧····”
王學洲剛才是裝暈,這會兒聽到這話也裝不下去了,趴著側(cè)過腦袋看著他:“勞岳丈操心了,小子還活著?!?/p>
宗朝義驚喜:“你醒了?”
他連忙抬起袖子給王學洲擦擦頭發(fā)和身上的雨水。
石明也喜極而泣:“你感覺怎么樣?忍一忍,馬上到家!”
屁股火辣辣的,王學洲忍著痛意開口:“不用擔心,我沒事,和我?guī)熜直绕饋砦摇ぁぁぁぁな裁匆膊皇??!?/p>
他苦笑。
只是放了海水一樣的板子,落在他屁股上都感覺遭罪,大師兄那日撞柱的時候,又該是何等的悲壯和勇氣呢?
他和大師兄比起來,真是相差甚遠。
王學洲躺著回了家,后面還跟著一副棺材,張氏看到這個場面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癱軟在地。
直到王學洲費力的抬起頭喊了一聲‘娘’,張氏才覺得四肢百骸重新注入了鮮血,抓起身旁戚嬤嬤的手臂站了起來,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等王學洲安置在床上,宗玉蟬給他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檢查了傷口上了藥,這才眼神噴火的看向父親:“爹,你怎么讓他這樣了?”
看到女兒埋怨的眼神,宗朝義有口難辯:“他,這,我···唉!讓他休息吧。”
讓其他人出去,宗玉蟬一邊給王學洲號脈拿藥,一邊怒聲道:“你帶著舅舅的戒尺出的門,誰這么大膽子打你板子?是誰起的頭?小五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打?”
王學洲這會兒感覺腦袋沉沉的,聞言打起精神笑嘻嘻道:“這是我的苦肉計,別氣了,改日方家只會比我更倒霉?!?/p>
宗玉蟬拿好了藥,聞言戳了一下他腦袋:“辦法多的是,何必要用這種方式?這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王學洲喃喃道:“我要將他們,釘在恥辱柱上·····”
渾身清爽,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意被清涼代替,王學洲的意志逐漸消退。
宗玉蟬摸了摸他的腦袋,果然起熱了。
連忙將手中的藥給嬤嬤親自去煎,自已去找父親。
宗朝義正一臉歉意的給親家兩人解釋:“我當時正在為子仁據(jù)理力爭,誰知道他主動認罰,不過我想著畢竟陛下是子仁的學生,該是不會下狠手的,更何況今日挨這十杖,子仁的名聲只會更上一層樓,我便沒有死攔著?!?/p>
“只是沒想到天公不作美,淋了雨。唉!”
當老丈人也不容易啊,閨女剛才的眼神差點沒吃了他。
他一個富貴閑人,沒想到不用操心兒女,反而要操心女婿。
他找誰說理去?
王承志語氣深沉:“親家,不是我說,你不為自已,為了孩子你也該努努力??!我瞅你就沒啥上進心,看著就懶散,你這樣在官場上,能護得住我家孩子不?將來我家子仁和你家阿蟲還會有孩子,你護得住外孫不?你說你這么年輕,睡得下去嗎?”
宗朝義一雙桃花眼瞪的溜圓,這輩子都沒聽過這么離譜的話。
“怪道我說女婿這么不省心呢!感情是隨根兒!我爹都沒催我上進,你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