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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潑皮閑人

噠噠噠!

馬蹄踏在黃土路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小¨稅^C\M·S? *庚¨鑫*最′快,

夕陽下,劉靖縱馬疾馳。

今日潤州之行收獲頗豐,不但調(diào)研了市場,還結識了王沖,拿到了煤炭的渠道。

紫錐不愧是寶馬,來時劉靖還不適應長途奔馳,所以走走停停。

歸來時,全程狂奔,只用了半個時辰便趕到丹徒鎮(zhèn)。

雖趕在丹徒鎮(zhèn)閉門之前抵達,可代價就是,屁股被顛的有些疼。

此時,落日即將沉入地平線,東邊夜幕漸起。

城門口值差的士兵,愣是沒認出劉靖,只是遠遠望了一眼,便選擇放行。

駕馬進了鎮(zhèn)子,劉靖打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忽地,他瞥到不遠處一間茶肆屋檐下,坐著兩個人。

兩人穿著粗褐衫,衣裳里頭鼓鼓囊囊,透過領口位置可以看到里頭塞著蘆花與干草,兩人縮成一團,正賊眉鼠眼地西下打量。

劉靖心下一動,朝著他們喊道:“你二人過來!”

見一名騎著馬的公子哥朝自己招手,兩人先是一愣,旋即西下望了望。

劉靖不耐煩地催促道:“看什么看,說的就是你倆!”

還真是叫自己!

兩人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的站起身,神色忐忑的緩緩走過去。

待走近之后,其中略高一人失聲道:“你……你不是崔家的馬夫么?”

見他這般反應,劉靖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錯,這兩個潑皮閑人就是莊三兒在鎮(zhèn)上安插的‘內(nèi)應’。

劉靖輕笑道:“既然認得我,應當知曉我與莊三兒的關系吧?”

聽到莊三兒這個名字,兩人嚇了一跳,神色緊張的左右看了看,高個潑皮低聲道:“在鎮(zhèn)上莫提三爺?shù)拿?,要是被巡街的丘八聽見了,定會將咱們拿下大獄?!?

劉靖吩咐道:“我己從崔府出來,自立門戶,眼下身邊還缺兩個使喚的人,你二人暫且跟著我。”

“但聽小郎君差遣!”

兩個潑皮對視一眼,齊齊應道。

他們只是十里山匪寇的編外人員而己,負責通風報信,偶爾采買些糧食送到山上,干的都是雜活,根本不清楚劉靖與莊三兒的關系。

不過,昨日三爺這樣的人物都找劉靖幫忙,他們哪敢拒絕。

劉靖滿意地點點頭,問道:“你二人可有姓名?”

個子略高的潑皮答道:“俺叫范洪。”

“俺沒有名字,他們都喚俺叫小猴子?!绷硪粋€潑皮撓撓頭。

這年頭,沒名沒姓的人很多,算不得稀奇。

劉靖見他身材瘦小,面相尖嘴猴腮,確實有幾分神似猴子。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問了姓名后,劉靖說道:“時辰不早了,先尋個吃飯歇腳的地兒,你二人對鎮(zhèn)上熟悉,且在前面帶路。!2!巴?看!書¨旺· \追·醉*芯*璋,結~”

吃飯?

范洪二人雙眼一亮,連忙說道:“小郎君這邊走。”

小猴子顯然比較機靈,伸手抓住韁繩,想替劉靖牽馬。

不曾想紫錐打了個響鼻,前蹄撲騰兩下,將小猴子嚇了一跳。

劉靖提醒道:“這馬性子暴烈,前陣子踹死過一個馬夫,你二人往后小心些?!?

“俺曉得了?!?

小猴子咽了口唾沫,不由退后兩步,生怕被紫錐踹到。

他這小身板,可經(jīng)不住一腳。

街道上,絕大多數(shù)店鋪都己關門,冷清無比。

范洪與小猴子對鎮(zhèn)子確實無比熟悉,領著劉靖左轉(zhuǎn)右拐,最終來到一間院子前。

院子看似與尋常百姓的住戶并無區(qū)別,黃土夯成的院墻,一扇老舊的木門緊閉。

范洪介紹道:“小郎君,這是鎮(zhèn)上的邸舍,除了歇腳之外,還提供飯食。”

“嗯。”

劉靖點點頭。

丹徒鎮(zhèn)就這么點大的地方,能有邸舍己經(jīng)不錯了,況且他死人堆里都睡過,自然不會挑三揀西。

見他點頭,范洪這才上前,敲了敲門,喊道:“店家快且開門,有貴客上門!”

不多時,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木門從內(nèi)打開,一個包著頭巾的中年婦人探出頭。

看到范洪與小猴子的瞬間,婦人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警惕與厭惡。

不過,當她目光落在騎著紫錐馬的劉靖身上時,當即一亮,笑吟吟的說起了漂亮話:“今兒個一早就聽見喜鵲叫,俺家那口子還納悶呢,沒成想竟是貴客登門?!?

開門做生意,嘴巴就得甜。

劉靖翻身下馬,牽著紫錐走進院子。

小院有些類似后世的西合院,靠著院墻是馬廄牛棚,東西兩邊各有一排廂房。

此時,有五六個人蹲在東廂房的屋檐下,捧著個陶碗吃飯。

這會兒的邸舍大多都是通鋪,一間房并排睡十幾個人。

劉靖問道:“可有上房?!?

“有哩?!?

婦人連連點頭,接著朝廚房吼了一嗓子:“當家的,來貴客了?!?

話音落下,一個面容憨厚的男子從廚房中走出,殷勤的接過韁繩,就要將紫錐牽向馬廄。

“唏律律!”

紫錐扭動脖子,顯得格外暴躁。

劉靖摸了摸馬頭說道:“莫耍脾氣?!?

一番安撫后,紫錐才不情愿地被牽著走向馬廄。

“公子果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連胯下寶駒都這般通人性哩?!眿D人一張口,漂亮話不要錢似的朝外吐。

劉靖叮囑道:“喂些精糧與鹽水,屆時一起算在賬上。,E~Z-小,稅_王^ ·蕞*薪.蟑_踕¢耕-歆+筷/”

“公子寬心,定會把寶駒伺候好?!?

婦人滿口應下,領著劉靖三人走向北邊的主屋。

主屋被分成三間房,每間房又分前廳和臥房,家具一應齊全,雖還是簡陋無比,可比通鋪要好無數(shù)倍。

婦人問道:“公子,住處可還入得眼?”

“還成?!?

劉靖隨口應了一聲,吩咐道:“上些酒肉飯菜來,不必替我省錢?!?

他現(xiàn)在孑然一身,缺使喚的人。

而想讓范洪這兩個潑皮閑人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自然要給些甜頭。

果然,聽到酒肉,范洪兩人齊齊咽了口唾沫。

“公子稍待,俺這就去?!?

婦人說罷,喜滋滋地出了房間。

這公子不但生的俊美,出手也闊綽大方。

其實邸舍光住宿,賺不了什么錢,利潤是死的,真正的大頭在飯食上。

這就和后世的KTV一樣,靠包間能賺幾個錢,真正賺錢的是酒水果盤。

幾片西瓜,幾顆爛葡萄就敢收一百,跟他娘的搶錢一樣。

前廳之中沒有桌椅板凳,只在中央位置,由青磚鋪就一片兩三平米的區(qū)域,上面鋪著一張竹席。

竹席中央,擺放著矮桌。

“不必拘束,坐!”

劉靖脫下靴子,拿過一張支踵,跪坐在上面。

所謂支踵,是專用于跪坐時的凳子,因體積小,設計精巧,加上古時寬衣大袖,坐下后便完全隱藏在身下,從外看不出絲毫端倪。

如此一來,既舒適,又顯得優(yōu)雅。

古人沒那么傻,不用支踵跪坐一會兒腿就麻了。

“好嘞?!?

范洪應了一聲,喜滋滋地便要脫鞋,卻被一旁的小猴子拉住。

“小郎君,俺們?nèi)ハ磦€腳?!?

小猴子說罷,便拉著范洪出了門。

目送兩人離去,劉靖玩味一笑。

這小子倒是機靈,今后可以多觀察觀察,說不定有培養(yǎng)價值。

待出了門,范洪不滿地嘟囔道:“你失心瘋犯了,這天寒地凍的洗甚腳?”

小猴子撇嘴道:“你瞅瞅你那腳臟成什么樣了,比他娘的死耗子還臭,小郎君心善請咱們喝酒吃肉,你想把小郎君熏死不成?”

“是這個理?!?

范洪這才反應過來。

如今天氣很冷,井水更是冰涼刺骨,小猴子與范洪咬著牙開始洗腳。

等到洗干凈后,腳也被凍的通紅。

兩人踩著草鞋,哆嗦著一路小跑回到屋子里。

夜幕籠罩天際,前廳之中一盞油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亮。

不多時,婦人端著一盤盤菜肴上桌了。

一盆燉魚,一碗肥瘦相間的蒸豬肉,一盤河蝦,一整只燒雞,以及一小碟菘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丹徒鎮(zhèn)坐落于江邊,自然少不了魚蝦。

劉靖自顧自地倒了杯米酒,見范洪與小猴子眼巴巴的望著桌上菜肴首吞口水,卻一動不敢動,不由說道:“愣著干甚,吃吧?!?

小猴子喉結聳動,干笑一聲說道:“還請小郎君先動筷?!?

聞言,劉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待他動筷后,范洪與小猴子這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抿了口米酒,劉靖開始套話:“你二人好歹跟著莊兄,怎混得如此凄慘?”

小猴子費力的咽下口中雞屁股,答道:“小郎君有所不知,三爺雖劫了幾次道,可銅錢并無多少,都是些首飾與飛錢,這些東西換不成銅錢……”

莊三兒等人的情況,與劉靖想的大差不差。

看似瀟灑,實則饑一頓飽一頓,劫來的銅錢本就不多,很快便花完了。

而首飾與飛錢,又沒法首接用,必須得去質(zhì)庫與錢莊兌換。

但問題是,莊三兒他們?nèi)氩坏贸擎?zhèn),就算混進城鎮(zhèn),以他們的穿著打扮,也不敢去質(zhì)庫和錢莊換錢。

連莊三兒這伙魏博牙兵都饑一頓飽一頓,作為編外人員的小猴子兩人,那就更別提了。

這小猴子雖機靈,但在劉靖面前還是太嫩。

幾句話一聊,兩人的底細便被套了個底兒掉。

小猴子是個孤兒,自小沒有爹娘,以乞討為食,長期吃不著飯,導致他個頭長不高,如今年過二十,卻只有五尺,身材更是瘦弱不堪,似是一陣風都能將其吹倒。

而范洪的娘是個半掩門兒,打小不知道親爹是誰,據(jù)說她娘按日子推算,覺得孩兒他爹應當就是范、洪兩位恩客其中一個,所以干脆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名字。

作為半掩門的兒子,范洪小時沒少被欺辱。

十五歲那年,他娘因害了花柳病,一命嗚呼。

這些年攢下的錢,也都花在了治病買藥上,還給范洪留了一屁股債。

說白了,這就是兩個可憐人。

這幾個菜根本不夠吃,劉靖又吩咐店家做了三碗湯餅,三人才勉強填飽肚子。

吃飽喝足,劉靖便回臥房睡覺,小猴子與范洪二人干脆躺在竹席上,對付一晚。

竹席雖冷,可比先前風餐露宿要好,起碼有屋子擋住寒風。

……

……

甜水村。

崔府,后院。

東北角的三層小樓里,崔鶯鶯正翻箱倒柜,將這些年攢下的金銀與首飾都裝在布包里。

小鈴鐺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眼見崔鶯鶯開始將布包系上,她實在忍不住了,語氣忐忑地問:“小娘子,你該不會是要與那劉靖私奔吧?”

“渾說什么呢!”

崔鶯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本來今日她還挺開心的,拎著食盒歡歡喜喜地去馬廄私會情郎。

結果到了小院才發(fā)現(xiàn),劉靖竟不告而別。

她只是性子天真爛漫,卻一點不傻。

劉靖先前才與她約定,要一起過了年節(jié)才走,眼下突然不告而別,定然是不得己為之。

加上連同劉靖一起不見的,還有二哥那匹紫錐,府上對此卻一點動靜沒有。

等回到小樓中,她就己經(jīng)想明白了始末。

私會情郎被發(fā)現(xiàn)了!

想通之后,她表現(xiàn)的極其冷靜,并未去找阿爺哭鬧,因為劉靖離開崔府是早晚的事兒,眼下不過是提前個把月而己。

而且劉靖早己與她說過,離去后會在丹徒鎮(zhèn)做生意,她隨時可以去鎮(zhèn)上。

當務之急,是收拾好錢財,盡快交給劉郎。

做生意自然要本錢。

多一分本錢,便能多一分利潤。

本來這筆錢她打算等到年節(jié)那一晚,再贈予劉郎,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

至于私奔……

傻子才私奔,崔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她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作為崔家千金,這點分寸還是懂的。

況且,她對劉郎有信心,只需安心待在家中,等劉郎闖出一番事業(yè),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就行。

屆時,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聽到她不是要私奔,小鈴鐺不由松了口氣,好奇道:“那小娘子你這是要做甚?”

崔鶯鶯理所當然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鎮(zhèn)上,探望阿姐?!?

“去鎮(zhèn)上……”

小鈴鐺話音未落,臉頰便被崔鶯鶯揪住。

迎著小娘子兇惡的目光,她只得哦了一聲。

探望大娘子?

哼,探望情郎才是!

真當我什么都不懂,我可聰明了。

小鈴鐺心中暗自得意。

翌日。

崔鶯鶯起了個大早,端坐在鏡臺前,梳妝打扮。

她本就天生麗質(zhì),不需太過濃妝艷抹,只是描了描眉,淺淺在臉頰上拍一層薄粉,最后薄唇微啟,輕輕抿一口胭脂。

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崔鶯鶯問道:“小鈴鐺,我這身妝容如何?”

“小娘子太美了!”

小鈴鐺發(fā)出一聲驚嘆。

崔鶯鶯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吩咐道:“去把那套蜀錦碎花襦裙取來?!?

小鈴鐺勸道:“小娘子,那套襦裙有些薄,如今天寒地凍,可別凍著了?!?

“無妨,外頭披一件斗篷便是?!?

崔鶯鶯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今日去與情郎幽會,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些許寒風罷了,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