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肅殺聲中。
旭日光芒大盛而起。
秦牧立于旭日之巔。
白色的道袍獵獵作響。
他那雙森寒的眼眸。
已然化作了兩輪太陽。
他將蕩魔天君的權柄盡數(shù)催動。
“敕!”
一聲令下。
轟隆隆——
無盡的璀璨金光自旭日中噴薄而出。
它們在虛空中急速凝聚。
構建。
一座煌煌明關。
降臨!
明關之宏偉。
難以用言語形容。
它橫亙于天地之間。
宛如一條自九天垂落的金色長城。
將旭日與皓月徹底隔絕。
其后。
明關以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
朝皓月鎮(zhèn)壓而下。
所過之處。
空間寸寸碎裂。
重淵立于大月之下。
面對這煌煌天威。
抬手。
修長的五指在身前輕輕一撥。
淡淡開口道。
“既然道友執(zhí)意動手?!?/p>
“那便?!?/p>
“且先做過一場。”
話音未落。
嘩啦啦——
清冷皓月下方。
浮現(xiàn)出幽暗波濤。
波濤翻涌間。
一只由幽暗水色組成的擎天巨手。
從中升起。
大手一眼望不到盡頭。
其上仿佛是一條深邃的海溝。
此神通。
乃是重淵憑借如今假證的帝位。
以東海之精華為基。
所演化而出。
其重。
逾越東海!
其力。
傾覆天地!
“起?!?/p>
重淵薄唇輕啟。
波濤大手便迎向了從天而降的煌煌明關。
咚——
劇烈的轟鳴聲響徹奇景天地。
波濤大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鎮(zhèn)壓而下的明關。
金色的神輝與幽暗波濤互相侵蝕。
爆發(fā)出滋滋聲響。
就在。
奇景爆發(fā)出驚世廝殺之際。
人間。
也已是戰(zhàn)火燎原。
林邑國。
國都。
衛(wèi)莊一襲黑衣。
懸于高空之上。
他負手而立。
標志性的白發(fā)在風中微微飄動。
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正注視著天穹上那被銀紗遮蔽的奇特天象。
即便隔著遙遠的空間。
他依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魔神殿賊子……”
他低聲自語。
還好。
天師及時出手阻攔。
否則。
以這帝流漿的詭異。
天下蒼生又要遭受一場浩劫。
這時。
一道火紅色的身影飛至他身旁。
赤練妖嬈的身姿顯現(xiàn)。
她躬身行禮道。
“衛(wèi)莊大人。”
“國都內所有試圖接引帝流漿的人。”
“已盡數(shù)斬殺?!?/p>
“無一活口?!?/p>
“另外。”
“白鳳、無雙他們?!?/p>
“已經(jīng)按照您的命令?!?/p>
“配合楊端和將軍的大軍?!?/p>
“開啟了對甌雒三國的全面鎮(zhèn)壓?!?/p>
聞言。
衛(wèi)莊緩緩點了點頭。
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天空。
這帝流漿。
詭異莫測。
任何生靈。
但凡接引其力。
便會在瞬息間轉化為實力暴漲的妖族。
失去理智。
只剩下殺戮欲望。
昔日。
在青州。
他見過蘇宸引動帝流漿。
那時的帝流漿雖然也能轉化生靈。
卻遠沒有這般霸道。
更不可能直接賦予一個凡人。
煉氣。
乃至法箓境的力量。
而且。
他隱約感覺到一個更為可怕的事實。
死在帝流漿下的人越多。
那些后續(xù)接引帝流漿的人。
所獲得的力量就會越強。
這就像是一種……
血腥的獻祭。
若是放任其發(fā)展下去。
誕生出神通境的大妖。
也并非不可能。
就在衛(wèi)莊思索之際。
遙遠的林邑國邊境之外。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
項羽。
這位昔日的霸王。
正踏水而立。
海風吹拂著他那身殘破的甲胄。
黑色的長發(fā)狂亂舞動。
他高大魁梧的身軀。
透著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涼與決絕。
他的目光。
盯著天空中灑落的那些銀色甘露。
眼神之中。
燃燒著名為復仇的火焰。
在他的身后不遠處。
范增臉上充滿了憂色與不忍。
他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
“羽兒?!?/p>
“你……你當真要接引此力?”
“這重淵行事詭異?!?/p>
“絕無可能好心將這力量贈予世人??!”
聞言。
項羽沉聲開口道。
“叔父。”
“不接引這帝流漿?!?/p>
“我?!?/p>
“能勝秦庭否?”
一句話。
讓范增啞口無言。
勝秦庭?
何其艱難!
項羽的聲音。
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痛苦與恨意。
“這秦庭。”
“上有那位深不可測的天師鎮(zhèn)壓人間?!?/p>
“其威勢?!?/p>
“您也見到了!”
“下有衛(wèi)莊之輩縱橫睥睨。”
“我項氏一族。”
“數(shù)萬兒郎的血海深仇?!?/p>
“不投這重淵?!?/p>
“我如何去報?”
“叔父!”
項羽猛然回頭。
那雙曾經(jīng)霸氣無雙的重瞳。
此刻竟是布滿了血絲。
“羽兒?!?/p>
“不愿再這般坐以待斃!”
話音中。
項羽的腦海中。
不受控制地閃過了那一日。
在林邑國國都上空。
那道遮蔽了一切的璀璨金光。
那位大秦天師。
僅僅是一道目光。
一道神威。
便讓他整個項氏全族。
毫無反抗之力。
那是何等的無力!
何等的屈辱!
他。
要報仇!
他要將這份屈辱。
百倍!
千倍地奉還!
范增看著項羽。
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
自已已經(jīng)勸不動了。
而后。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開口道。
“羽兒……”
“你放手去做吧。”
“叔父……”
“不會再勸你了。”
話音落下。
項羽轉過身。
不再有任何猶豫。
主動接引了那從天而降的帝流漿。
嗡——
一道無比粗壯的銀色光柱。
從天而降。
瞬間籠罩了項羽的身軀。
下一刻。
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
“呃啊啊啊——!”
那是源自靈魂與肉體的雙重劇痛。
但。
與劇痛一同到來的。
還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項羽的氣勢。
開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節(jié)節(jié)攀升。
轟——
方圓百里的海水瞬間被其威勢壓得向下凹陷。
天空中的云層被撕裂。
虛空在這力量面前。
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待到那耀眼的銀色光芒緩緩消散。
一尊頂天立地的恐怖妖物。
現(xiàn)身在了這片東海之上。
其外形。
似虎。
卻身披著長長的犬毛。
其體高。
足有十丈。
宛如一座移動的小山。
它保留著項羽的面容。
卻配著猛虎的利爪。
以及野豬那般猙獰外翻的嘴和獠牙。
最奇異的。
是它身后那條高高翹起的尾巴。
竟長達數(shù)十丈。
如同一根連接天地的擎天之柱。
身為楚人。
范增一眼便認出了項羽所化的妖物形象。
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是……
傳說中的上古四兇之一。
其名。
梼杌!
傳說中。
梼杌乃是上古人帝之子。
其性頑劣。
兇威蓋世。
天下無敢逆其鋒者。
范增顫抖著聲音。
試探性地開口道。
“羽……”
“羽兒?”
恐怖的兇獸緩緩轉過頭。
巨大的頭顱幾乎遮蔽了天空。
但。
那雙猩紅的眼眸看向范增時。
卻流露出了一絲人性化的愉悅。
它口中發(fā)出了項羽那熟悉而又變得無比宏大的聲音。
“叔父?!?/p>
“羽兒并未迷失心智?!?/p>
“這份力量……”
“很強!”
“我感覺?!?/p>
“我現(xiàn)在的力量。”
“已經(jīng)能夠報仇了!”
“至少……”
“殺了那個衛(wèi)莊?!?/p>
“沒有任何壓力!”
話音未落。
化身為梼杌的項羽。
猛然轉首。
巨大的頭顱看向了遙遠的林邑國國都方向。
他的眼眸中泛出殺意。
成為梼杌之后。
他對天地間的因果。
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敏銳感知。
他清楚地看到了。
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衛(wèi)莊。
就在那里!
念頭一轉。
他沉聲道。
“叔父?!?/p>
“你且在此稍候?!?/p>
“我去殺了衛(wèi)莊就回!”
話音未落。
咚——
一聲巨響。
項羽腳下的海面。
瞬間炸開一個直徑數(shù)里的巨大空洞。
海水被巨力排開。
露出了漆黑的海底。
而項羽那龐大的身軀。
則化作了一道劃破天際的血色流星。
拖著長長的尾焰撞向了夜空。
目標直指林邑國國都。
與此同時。
奇景內。
秦牧與重淵的交鋒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那由東海之精化作的波濤巨手。
已經(jīng)變得殘破不堪。
布滿了裂痕。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明關徹底鎮(zhèn)壓破碎。
然而。
重淵臉上卻忽然露出了笑容。
他看著屹立在明關之上的秦牧。
輕聲開口道。
“道友?!?/p>
“已有神通境?!?/p>
“入吾甕中?!?/p>
“此消彼長?!?/p>
“你?!?/p>
“敗定了?!?/p>
秦牧眼眸冷冽。
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俊?/p>
“他。”
“先過了我大秦道庭這一關再說!”
話音未落。
重淵輕笑一聲。
不再言語。
他只是輕輕抬手。
打了一個響指。
嗡——
籠罩著整片奇景的銀紗。
光芒驟然大亮。
隨后。
在這片被無數(shù)生靈注視著的奇特天象之外。
竟緩緩浮現(xiàn)出了一幅清晰無比的畫像。
那畫像是一尊兇威滔天。
外形猙獰的巨獸!
正是。
梼杌!
而后。
重淵的聲音回蕩了起來。
“梼杌?!?/p>
“古之神話中的四兇之一?!?/p>
“其力。”
“足可橫行天下?!?/p>
“于片刻之前?!?/p>
“誕生于世?!?/p>
“諸位。”
“何須猶豫?”
“接引帝流漿?!?/p>
“汝?!?/p>
“亦有機會成就四兇之尊。”
“逍遙天地之間!”
話音未落。
天穹上。
梼杌的畫像忽然間活了過來。
化身為梼杌的項羽。
出現(xiàn)了。
他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
砸向了林邑國都!
見到畫像中梼杌的人臉。
無數(shù)人驚呼出聲。
“那不是項氏少主項羽嗎?!”
“是六國余孽!”
“他竟然接引了帝流漿!”
“他要干什么?!”
遙立于林邑國都上空的衛(wèi)莊。
幾乎是在項羽出現(xiàn)的瞬間。
便猛然回頭。
而后。
他就看到了如流星一般而來的項羽。
人未至。
勢先到!
那壓塌天地的恐怖威勢。
讓整個國都的大地都開始顫抖。
虛空被那蠻橫的力量撕扯出無數(shù)道漣漪。
衛(wèi)莊臉色驟變。
來不及多想。
他反手一掌拍出。
一股柔和的力道瞬間將赤練送走。
而后。
鏘——
鯊齒出鞘!
兇戾的妖劍發(fā)出嗡鳴。
衛(wèi)莊雙目神光暴漲。
體內法力暴動。
神通。
太一誅邪劍龍!
昂——
一聲高亢的龍吟。
響徹云霄。
一條由無數(shù)道銀白色劍氣組成的。
長達千丈的猙獰劍龍。
驟然浮現(xiàn)在了林邑國都的上空。
而后。
于城中萬萬軍民。
那驚駭?shù)哪抗庾⒁曄隆?/p>
誅邪劍龍擺動龍尾撞向了流星。
轟——
恐怖的沖擊波。
撕扯開了天穹的流云。
無數(shù)人在這毀天滅地般的景象面前。
驚駭?shù)脝∪皇暋?/p>
大秦。
咸陽。
章臺宮之巔。
嬴政看著天空中奇景所顯化出的這一幕。
臉色微沉。
他道。
“各州郡情況如何?!?/p>
懸浮在他身后的李斯立刻回道。
“稟陛下。”
“重淵猝然發(fā)難?!?/p>
“各地潛伏的魔神殿余孽趁勢席卷州郡?!?/p>
“如今?!?/p>
“戰(zhàn)火已蔓延天下。”
“唯有青州這般有神通境強者留駐的州郡。”
“暫時安穩(wěn)?!?/p>
聞言。
嬴政陷入了沉默。
如今。
帝流漿亂世。
大秦烽煙四起。
帝國內神通境強者聚集最多的地方。
就是咸陽。
張良也在帶著那被天師收服的極東神祇趕回咸陽。
屆時。
咸陽的神通境戰(zhàn)力。
還能再增兩名。
如果。
他現(xiàn)在將咸陽駐留的神通境強者。
分派去往各大州郡。
以他們的實力。
很快就能鎮(zhèn)壓下魔神殿的反叛。
可……
長平的趙括。
至今未動。
那高懸于世人頭頂?shù)奶煲狻?/p>
也詭異的沒有動靜。
一旦分兵。
咸陽就會陷入空虛。
屆時。
若趙括與天意發(fā)難。
咸陽怎么辦?
就在這時。
奇景天空再生變化。
在梼杌的畫像旁。
竟又緩緩浮現(xiàn)出兩道同樣散發(fā)著滔天兇氣的身影。
其一。
羊身人面。
眼在腋下。
虎齒人爪。
其音如嬰兒。
正是四兇之饕餮!
其二。
其狀如虎。
有翼。
食人從首始。
正是四兇之窮奇!
重淵那帶著一絲輕笑的聲音。
再一次響徹天地。
“諸位。”
“還要猶豫嗎?”
伴隨著他的聲音落下。
豫、兗二州的景象。
也清晰地顯現(xiàn)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在那兩州的土地上。
兩尊同樣化身為上古兇獸的身影。
正與兩道同樣強橫的身影展開著血腥廝殺。
一道。
是高達千丈。
生有六臂的鎮(zhèn)魔敕靈法相。
另一道。
則是被無數(shù)金色神將簇擁的劉邦。
嬴政看到這一幕。
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三頭由神通境強者轉化而成的上古兇獸。
竟然。
全都在跟大秦戰(zhàn)將動手。
就在這時。
清冷的聲音自奇景內響起。
傳遍了整個世界。
是秦牧!
“諸位!”
“接引帝流漿的生靈越強?!?/p>
“其消耗的帝流漿本源便越多?!?/p>
“此等由神通境強者所化的兇獸?!?/p>
“更是消耗甚巨。”
“此生靈?!?/p>
“若是殺戮不多。”
“其死亡之后?!?/p>
“所能帶給重淵的回饋將遠遠小于帝流漿對其的消耗!”
“為了我們所珍視的人!”
“為了我們所珍愛的生活!”
“為了不失去我們腳下的這個世界!”
“諸位!”
秦牧的聲音。
陡然拔高。
如同九天驚雷。
“去殺了這些被重淵懸掛在天空之上?!?/p>
“當做榜樣的兇獸吧!”
“斬其一?!?/p>
“便是斷其一指!”
“斬盡。”
“則妖道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