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這一瞬間仿佛安靜了下來。
溫顏能聽到窗外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顧硯辭坐在沙發(fā)上,兩只手肘撐著膝蓋,側(cè)身望著她,目光深邃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膝頭,然而他的上半身依然隱沒在陰影當(dāng)中,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的孤獨(dú)和寂寥。
“你呢?”
過了幾秒,男人開口。
“溫顏,從小到大,你喜歡過誰?對誰動過心?”
顧硯辭問得簡潔,只想知道答案,也害怕知道答案——在她的心動名單里,是否有他。
溫顏心跳漏了一拍,沒上他當(dāng),說:“是我先問你的?!?/p>
顧硯辭非常的強(qiáng)勢,直勾勾的盯著溫顏,再次重復(fù)的問:“有么?是誰?有過誰?”
這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漫長的僵持。
誰也不肯先開口,誰也不肯先妥協(xié)。
直到被一道電話鈴聲打斷。
是溫顏的手機(jī)。
溫顏看了眼來電顯示,竟然是溫慕之。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顧硯辭,直接掛斷,懶得接。
幾秒后,溫慕之發(fā)來短信:【溫俊明生病住院了】
“去哪里?”顧硯辭見溫顏要出門,問。
“有點(diǎn)事,北傾來接我?!睕]等他說話,溫顏說,“我晚上回來吃飯?!?/p>
溫俊明是她的家事,溫顏不想顧硯辭一起摻和,也不愿意同時看到顧硯辭和溫慕之。
聽到她這話,果然,原本打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男人改變了跟隨的注意。
顧硯辭問:“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溫顏的錯覺,顧硯辭的嗓音似乎溫柔了一些,心情頗好的樣子?
溫顏隨意報了幾個菜名,匆匆出門。
至于晚上回不回,那就說不好了。
-
私立醫(yī)院。
溫慕之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左手依然纏著厚厚的紗布,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
“我以為你不會來?!睖啬街戳搜蹨仡佀闹埽p笑著問,“辭哥沒和你一起來?”
“你就這么想見到他?”溫顏反問。
“正好有事和他說罷了?!睖啬街Z焉不詳。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和顧硯辭關(guān)系親密。如果不是這段時間溫顏和顧硯辭開誠布公了一些,聽到這話大概會像以前那般心中郁結(jié)倒胃口。
而此時,則是覺得可笑。
溫顏就真的笑出來了,清冷中帶著一點(diǎn)甜和嬌,在溫慕之聽來格外的刺耳。
溫慕之臉上的笑容僵住,“你笑什么?”
“你猜?!?/p>
溫慕之的臉色變了又變:“辭哥跟你說,他對我不是男女之情,是么?你就相信?他暫時不想和你離婚,自然是什么話都愿意說,你——”
“我相信。”
溫顏打斷她的話,果然看到了溫慕之臉上類似于面具裂開的表情。
“溫顏,你一個人來,就不怕再被算計?”溫慕之咬牙切齒的道。
受傷的事情,兩個當(dāng)事人最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算計和被算計罷了。
溫顏當(dāng)然不信任溫慕之,她到醫(yī)院,先通過前臺查到了的確有溫俊明這么一個病人在,這才上來。
溫顏不再搭理溫慕之,敲了病房門,進(jìn)去。
溫俊明躺在病床上輸液,臉色很是蒼白。病歷寫著吃了過量感冒藥,攝入過量乙酰氨基酚,造成的急性腎衰竭。
好在救治及時,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
“溫顏,你怎么來了?”溫俊明有氣無力。
“溫慕之給我打的電話。”溫顏確定他身體沒有大礙,松了口氣,問,“就只有溫慕之照顧你?你媽呢?”
溫顏覺得不應(yīng)該,萬盈十分寶貝溫俊明這個兒子。
“她跟著爸去美國出差了?!睖乜∶髌查_眼,不想提這件事。
溫顏立刻想通了,萬盈大概是受了溫慕之的牽連,這段時間惹得溫永海不喜,溫永海這些年是家中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萬盈有了危機(jī)感,遂跟著丈夫出國,想把丈夫給看住。
誰曾想,她人前腳剛走,寶貝兒子就生病住了院。
溫俊明覺得溫慕之主動聯(lián)系溫顏有些奇怪,望了一眼門外,確定溫慕之沒有進(jìn)來,小聲對溫顏說:“她的手恢復(fù)得不好,最近情緒不穩(wěn)定,別見她!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她又說瘋話?!?/p>
溫顏失笑,不愿意讓溫俊明夾在中間為難,點(diǎn)頭說好,叮囑溫俊明好好養(yǎng)病。
溫慕之對溫俊明的照顧一直是說的比做的多,表面功夫。溫顏從病房出來時,她在門口坐著發(fā)呆。
“溫顏!”溫慕之叫住她,“我來時開的俊明的車,路上著急,發(fā)生了擦掛,引擎蓋變了形,不如你開去4s店維修一下。醫(yī)院這邊我走不開。”
因為是溫俊明的愛車,溫顏不介意多花點(diǎn)時間和錢財,爽快的答應(yīng)下來。
溫慕之給了她車鑰匙。
到車庫找到溫俊明的車,法拉利跑車不僅引擎蓋變了形,保險杠和后視鏡也需要更換,這種程度的維修至少要花六位數(shù)。
但是溫顏不覺得溫慕之會為了六位數(shù)的修車費(fèi)向她開口。
她謹(jǐn)慎的沒有上車,打了4s店的電話,讓對方來拖車并修理。
溫俊明還要住院一周,溫顏在附近給他定了一周的私房菜療養(yǎng)餐,打車離開。
她沒想好去哪里,也不想回家,上車后一時間有些猶豫目的地。
過了幾分鐘,她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出租車已經(jīng)駛出醫(yī)院老遠(yuǎn),并且一路向北,沒有絲毫猶豫。
溫顏心中一驚,看向駕駛位。
駕駛位坐著的男人帶著鴨舌帽,從后看,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是身形消瘦,看著像個年輕人。
溫顏假裝沒有看出異樣,不動聲色的拿出手機(jī)想要報警。
“別想了,車上有信號屏蔽儀。”
駕駛位上傳來森冷的男聲,聲音中帶著惡劣的笑意。
溫顏正襟危坐,后背汗毛倒豎,聲音發(fā)顫:“你是誰?”
駕駛位上的男人取下鴨舌帽,露出一張消瘦到凹陷的臉。
后視鏡里,能看到對方的其中一只眼睛帶著機(jī)械的死板,不隨另一只眼珠同步移動。
是義眼!
“你、你是鄭文光?!”
……
顧硯辭對洛北傾還算放心,雖然她有帶壞溫顏的嫌疑,但洛北傾的確是溫顏?zhàn)羁孔V的朋友。
她照顧溫顏,顧硯辭放心。
恰好最近有項目要和賀庭川談,顧硯辭和對方簡單聯(lián)系后,問起溫顏和洛北傾今天的行程。
別又跑去男模店了!
賀庭川疑惑的蹙眉:“北傾在家,沒有和溫顏在一起。”
他的話刺激了顧硯辭的神經(jīng)。
洛北傾沒有和溫顏在一起?
她為了擺脫他出門,故意騙他?
她難道是找江淮序了?
顧硯辭心口絞痛,看著廚房準(zhǔn)備好的蔬菜和鮮肉,還打算親自下廚,只覺得諷刺至極。
顧硯辭拿出手機(jī),下意識要給溫顏打電話。
可是,他和溫顏好不容易這兩天關(guān)系緩和了一些,他貿(mào)然一個質(zhì)疑電話打過去,溫顏發(fā)脾氣。
她還在例假期間,脾氣更大!
別直接把他給趕出去!
顧硯辭咬牙切齒的把手機(jī)放回桌面,酸得給自己灌一口水。
卻是莫名其妙的,水杯從手里滑落,“啪嗒!”一聲,摔碎了一地。
顧硯辭沒由來的有些心慌。
他看了眼手機(jī),這才過去不到五分鐘。
又忍了忍。
忍不了了。
重新拿起手機(jī)給溫顏打電話。
“您撥打電話無法接通……”
顧硯辭立刻蹙眉,心里的不安更加濃烈。
顧硯辭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但始終都是無法接通。
他沒有絲毫猶豫,撥了江淮序的電話:“溫顏和你在一起嗎?”
江淮序被問得有些懵,但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沒有,顏顏出什么事了?”
顧硯辭直接掛斷電話,聯(lián)系周啟派人尋找。
溫顏在國外時,顧硯辭安排了保鏢暗中保護(hù)?;貒鴥?nèi)后,他不在帝都時也會有此安排。自從溫顏和他鬧離婚開始,她就以隱私權(quán)為理由,不允許他再安排人在身邊。
顧硯辭原本想著帝都安全,也不會出什么事,沒想到……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的過去。
顧硯辭在客廳中來回踱步,坐立不安。
去哪里了?
為什么手機(jī)打不通?
發(fā)生什么了?
“顧總,太太今天出門后去了一趟醫(yī)院,太太的弟弟溫少生病住院,太太應(yīng)該是去探望他。”
看望溫俊明,溫顏為什么出門的時候不告訴他,還要瞞著他?
“醫(yī)院還有誰?”顧硯辭問。
“溫慕之小姐?!?/p>
……
醫(yī)院。
“辭哥?!睖啬街油娫挘戳斯创?。
“溫顏呢?”顧硯辭單刀直入的問,聲音極冷。
“顏顏?”溫慕之疑惑的說,“她還沒有回家嗎?她兩個小時前就離開醫(yī)院了呀!”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經(jīng)逼近。
顧硯辭單手拿著手機(jī),一邊和溫慕之通話,一邊急步而來。
沒等人反應(yīng)過來,直接掐住溫慕之的脖子,把人抵在墻上。
“溫慕之,你到底做了什么?”顧硯辭眼底是黑色的風(fēng)暴。
溫慕之抓住他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滿臉漲紅,痛苦的說:“我……我什么……都沒有……”
“放開放開!”
“喊保安?。 ?/p>
“保安!”
周圍的醫(yī)生護(hù)士驚成一團(tuán)。
顧硯辭的理智一直壓在弦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觀察著溫慕之的神色,在她即將窒息的時候才將人放開。
“咳咳咳!”
溫慕之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受傷的左手下意識撐住地面,傳來鉆心的痛。她捂著喉嚨猛烈的咳嗽,劫后重生讓她眼中充滿了恐懼。
“溫慕之,溫顏呢?”顧硯辭又問。
溫慕之緩過氣來,虛弱地說:“我只是讓她幫俊明修車,路過的護(hù)士都聽見的!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溫慕之很無辜的樣子,她的表現(xiàn)沒有任何破綻,周圍的醫(yī)生護(hù)士紛紛勸說,把溫慕之這個受害者圍著保護(hù)起來。
周啟趕過來,說:“顧總,的確是這樣。少的車在來醫(yī)院的路上發(fā)生了碰撞,停在樓下的車庫?!?/p>
溫慕之垂著眸子,掩蓋住眼中的期盼和欣喜。
周啟繼續(xù):“不過太太沒有上那輛車,而是叫了4s店的人來拖?!?/p>
溫慕之猛地抬頭,眼里的喜悅褪去,只剩下僵硬和震驚。
“ 4S店的人說,那輛車不僅存在外觀問題,還有剎車失靈?!?/p>
顧硯辭的目光如寒光刺向溫慕之。
溫慕之反應(yīng)極快,露出震驚的表情:“怎、怎么會……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而且那輛車一直是俊明在開……”
車是溫俊明的,不是她的,并且開來的時候是好好,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車禍?zhǔn)鹿?,車毀人亡,多么完美的故事?/p>
可惜,溫顏為什么沒有上車呢?
“那溫顏去了哪里?”溫慕之迫切的問。
周啟不想告訴溫慕之,但是顧硯辭也在等答案。
周啟說:“太太上了一個出租車,最后的監(jiān)控顯示,出租車往北山的方向去了?!?/p>
北山處于兩個城市的交界處,群山綿延,沒有景區(qū)開發(fā),荒涼無人煙,也沒有什么監(jiān)控。
日落西山,光影落下。
黑夜吞噬了城市,仿佛預(yù)兆著危險落幕。
……
溫顏和鄭家小公子鄭文光只有兩面之緣,都是在宴會上,對他印象不深,此時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
溫顏立刻去開車門,鄭文光早有準(zhǔn)備,早就將車門鎖死。
“溫顏,我很高興你還認(rèn)識我。”鄭文光滿懷笑意地說著,將油門踩到底。
“你想干什么?”溫顏盡量保持冷靜,見鄭文光的臉色,大概是癮君子,染上了毒,“想要錢?”
“錢當(dāng)然要!顧硯辭的夫人,大概還是很值錢?!?/p>
錢當(dāng)然要,看來不止是要錢。
“溫俊明傷了你的眼睛,而你父親應(yīng)了我的意,選擇私了,你恨我?想要報復(fù)我?”溫顏猜測。
“NoNoNo!”鄭文光愉快的說,“溫顏,你知道我為什么和溫俊明打架嗎?”
溫顏并不感興趣,但是她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惹瘋子不快。
她要等車停下來,再找機(jī)會逃走!
她順著他的心意問:“為什么?”
鄭文光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冒出光亮,充滿了什么濃烈的情緒:“因為我說——我想睡你!”
溫顏終于明白那情緒是什么。
不是喜歡,而是病態(tài)的偏執(zhí)。
鄭文光說:“我要報復(fù)的對象,還有顧硯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