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三個字從祂口中說出,劇烈的金光席卷周圍的一切。
原本已經被徹底撕成兩半的江銘在金光照耀下,身體像是被逆轉一般,開始變得完整起來。
江銘飛濺出的血液開始倒流,斷裂的骨頭開始愈合,原本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再次迸發(fā)出血液……
“啊—”
當江銘再次醒來,感受到身體被撕裂的痛苦,發(fā)出一陣痛苦的哀嚎。
他的身子頓時癱倒在地,冷汗打濕了衣服,瞳孔因為痛苦而顫動不已……
這種痛苦對于哪怕是已經遭遇了這么多的江銘來說,依舊到了一種無法忍受的地步。
這種痛苦不僅僅作用于身體,更作用于靈魂,精神,就像是把一個完整的人活生生的分成兩半,而在這過程中,人不會死去,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江銘感受著身體被撕裂成兩半的極致痛苦,之前那種被神明一巴掌拍死的無力與絕望再次涌上心頭。
當然,這一次還多了一種感受:
痛苦。
純粹的痛苦。
祂看著江銘癱倒在地,大口喘氣的身影,金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江銘,說道:
“很痛苦嗎?”
“當初詭母把我撕成兩半的時候,我的痛苦可比現在的你還要強上百倍!”
說著,祂猛的走上前,抓住江銘血肉模糊的面龐,在看了一會兒之后,祂金色的眸子中露出一絲暴虐之情。
祂猛的用力,指甲深深的嵌進江銘面部的肉里,暴怒的說道:
“該死!該死!”
“為什么你沒有臉!為什么!”
“為什么你的一切都和祂這么像!”
“詭母那個瘋子就這么喜歡操控別人嗎?!”
說著,祂面上的憤怒之情更甚,祂的兩只手抓住江銘面部皮膚的邊緣,而后朝著兩邊撕扯而去:
“不是喜歡剝皮嗎?!”
“那就讓你感受一下真正剝皮的痛苦是如何的!”
祂手上的動作猛的加重:
“撕拉—”
“啊—”
江銘慘白的皮膚自頭部開始被一點點撕下,模糊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這剝皮的過程比江銘曾經的任何一次受傷都痛苦。
在皮被剝離的時候,江銘感覺自已的生命與死亡,那至于存在本身都被剝離,只余極致的痛苦……
祂不僅僅是在剝皮,更是在重現當年的情景。
這種極致的痛苦足以觸發(fā)人體本身的防御機制,讓江銘昏死過去,但在祂手中,這一點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江銘只能以一種極度清醒甚至極致的視角,細細體會每一次折磨,每一分痛苦……
這是曾經的祂所經受的折磨,而江銘此刻感受到的還不及祂曾經的萬分之一。
不過人類和神明終歸有差距,在這樣高強度的肉體和精神折磨下,江銘很快就變得奄奄一息。
祂看到這一幕,只是抓起江銘的領子,金色的眸子死死的看著他:
“這才剛剛開始呢!”
“你知道身體被撕成兩半,一半被壓在醫(yī)院,被每年七月十五開始,就被無數的厲鬼和詭異啃食的滋味如何嗎?!”
“你知道每年都要被十二神明咀嚼消化是什么感受嗎?!”
“你知道另一半身體在老村被詭母拆分,化為十幾個權柄,卻絲毫反抗不了的感受如何嗎?!”
“你知道只剩一張皮,看不到,聽不見,聞不得,只能靠著所謂的篡改認知,通過別人的記憶窺視世界有多難受嗎???!”
祂抓住江銘的領子,看著奄奄一息的江銘,金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他,一字一字的說道:
“在沒有感受完我的痛楚之前,你……”
“不許死!”
刺眼的金光籠罩江銘殘破不堪的身體,江銘血肉模糊的身體上,血液再次開始倒流,皮膚重新貼合。
祂將江銘丟在地上,眸光中滿是暴怒之情,而后朝著周圍的黑暗猛地一拽:
“唰—”
一瞬間,原本一片平靜的黑暗中出現各種悉悉索索都聲音,無數長相猙獰丑陋的厲鬼在其中若隱若現。
一只只眼中冒著血色光芒,如同許久未曾進食的詭異從黑暗中緩緩走出,貪婪的看著地上的江銘。
原本本就空間不大的后廚,此刻被這些近乎無窮的厲鬼詭異擠滿。
祂看著躺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江銘,猛的一握拳:
“讓你也知道被無數的厲鬼和詭異啃食身體的滋味!”
在祂握拳的一瞬間,無數的厲鬼詭異像是徹底失去了什么束縛,朝著地上的江銘迅速撲去。
“咔嚓—”
“吱吱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音響起,骨頭如同餅干一樣被詭異嚼碎,厲鬼鉆進江銘的身體,啃咬他的心臟,詭異掀開江銘的頭蓋骨,攪動一番之后,細細品味著美味……
“?。?!”
江銘感覺自已身體的每一處地方都在被啃食,每一根神經都在被撕咬,靈魂在被撕裂,按理來說,這樣的傷勢他早就應該死了。
但他沒有,他依舊能感受到作用在自已身體上的每一分痛苦,并且這痛苦不會因為習慣而減弱,而是越來越強。
而且面對這樣的痛苦……
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忍受。
……
……
“?。?!”
凄厲而又痛苦的慘叫回蕩在后廚中,與無數厲鬼和詭異貪婪的怪笑和咀嚼聲交織在一起,鮮血流淌而出,染紅地面……
巨大的墓碑肅穆的立在前方,一道被金光包裹,充滿神性的身影孤寂的站在下方。
人類的哀嚎慘叫,詭異厲鬼的饕餮盛宴,神明的漠視,無聲的墓碑……
在噩夢的最深處,上演著一場比噩夢還要荒誕的景象。
“真是痛快??!”
看著前方被無數厲鬼詭異啃食的江銘,聽著空氣中這痛苦的哀嚎聲,祂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這么多年了!
終于有人能感受到和祂一樣的痛苦了!
而且這人還是詭母的孩子!
祂一定要把這么多年所遭受的痛苦全都加倍返還回去!
“噗—”
前方,江銘的身體再一次復原,一只詭異伸出爪子,將江銘的眼睛扣出,眼球瞬間爆開,詭異看著江銘痛苦的樣子,將眼睛享受的放入嘴中……
“?。?!”
江銘頓時爆發(fā)出極致的慘叫聲。
前方的江銘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被動的承受著厲鬼和詭異的啃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祂原本聽到這聲音應該無比高興的,畢竟是詭母把祂害到這個地步的,而江銘作為祂的孩子,被折磨得越痛苦,祂應該越高興才對。
但不知道怎么的,當祂看到江銘此刻這副樣子時,心中卻莫名的生出一絲煩躁之情。
“該死!一定是力度還不夠!”
想到這里,祂再次揮手,黑暗中更多的厲鬼和詭異出現,江銘身體對于痛苦的感知也更加敏感,發(fā)出的慘叫聲也更大,聲音在整個后廚回蕩:
“?。。 ?/p>
祂本以為這樣會讓祂心中的煩躁之情減低一點,但是:
“該死!該死!”
祂焦躁的抓住頭發(fā),當江銘變得更加痛苦,發(fā)出的聲音更加凄慘之后,祂心中的煩躁感覺不僅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強盛。
祂站在墓碑下來回踱步,顯得極其焦躁不安:
“怎么會?怎么會?!”
“我怎么感覺更加難受了呢?!”
江銘的慘叫聲和厲鬼的咀嚼聲還在房間內回蕩,終于,祂忍受不住了,猛的大吼:
“安靜?。?!”
祂的聲音中帶著無以復加的暴怒,無數猙獰恐怖,氣勢驚人的詭異厲鬼幾乎是在一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
它們一動不敢動,呼吸和心跳幾乎停止。
祂眸子中金光大盛,朝著前方走去的時候,金色的流光如同拖尾一般,順著眼角向后流淌。
“嘭嘭嘭—”
祂朝著江銘的位置走去,擋在祂前方的厲鬼和詭異沒有任何征兆的一個個身形爆炸開來。
各種顏色的血液炸開,和地面上的紅色血液融和在一起,無數殘肢斷臂飛濺而出,落在兩旁詭異和厲鬼的身上。
祂暴怒無比的走上前去,抓住江銘的身體,將他拽了起來,剛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
此刻的江銘身體破破爛爛的,無數的傷口布滿了他的身體,兩個眼眶黑隆隆的,眼睛早已經被吃掉,微弱的呼吸帶著血腥的濕氣淡淡的打在祂的臉上……
祂看著這一幕,頓時沉默了下來。
祂沉默不是因為看到江銘凄慘的樣子沉默,而是因為……
太像了。
現在的江銘和之前的祂簡直一模一樣,弱小無力,被百鬼分食,被詭異啃食,但卻……
無能為力。
看著江銘這幅樣子,祂腦海中又浮現出曾經被十二神明分食的場景,那種極致的痛苦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祂的身上!
祂眸子中的金光染上一絲血色,祂想要發(fā)泄心中的暴怒和憋屈,但是當祂緊緊的抓住江銘,看到祂這幅凄慘的模樣時:
“該死!”
祂將江銘丟到地上,而后將目光看向旁邊的詭異,旁邊的詭異是一只正常人高度,但是體型臃腫無比的類人型詭異。
“噗嗤—”
祂金色的眸子死死的看著這只詭異,猛的將手插進它的脖子,祂的語氣冰冷無比,說道:
“是你干的嗎?!”
“回答我??!”
“我……”
詭異剛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就見祂眼中閃過一絲暴虐,眸子金光大盛,而后:
“嘭—”
詭異的身子猛地炸開,無數的血液和殘肢濺落第一次濺落在他的身上。
在殺完這只詭異之后,他心中的暴怒之情沒有得到任何的緩解,反而變得更加強盛。
祂看向周圍的其他厲鬼和詭異,這些詭異依舊一動不敢動,始終遵守著“安靜”的神諭。
當祂看向這些厲鬼鬼和詭異時,腦海中又回想起了百鬼夜行的場景,又回想起了十二神分食他的場景,想到了江銘凄慘無比的場景!
祂心中的暴怒之情遭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祂抓住一只詭異的腦袋,而后猛的一捏:
“砰—”
詭異的身子應聲炸裂,祂看了看江銘破破爛爛的身體,腦海中又浮現出曾經自已被分食的樣子,祂暴怒的看向周邊的其他詭異和厲鬼: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為什么要把我們害成這個樣子,為什么?為什么!!”
祂將目光看向其他的厲鬼和詭異,眼中金光大盛,而后……
一場血腥而又原始的殺戮開始了,厲鬼和詭異們不敢妄動絲毫,任由殺戮降臨在自已的身上。
僅僅只是片刻,各色的血液鋪滿了所有的地板,殘肢斷骨鋪像是幾個小山包一樣堆滿了后廚。
在將所有的厲鬼和詭異都殺完之后,祂心中的焦躁之情減弱了不少……
不,不能說是減弱,可以說是一種空虛,虛無。
祂重新回到江銘的旁邊,看著江銘那破破爛爛的身體,又看著周遭堆成小山的詭異尸體,祂的內心感受到一股無比的空虛與寂寞……
祂癱坐在江銘旁邊,眼中滿是茫然。
祂不明白,為什么剛才發(fā)生的這一切明明是好事,但祂卻只感覺到了痛苦。
祂重新活回來了,祂可以自由的憑借這副身體活動,觀察這個世界!
祂可以將曾經的痛苦都報復回詭母孩子身上!
祂可以虐殺曾經啃食祂的詭異和厲鬼!
但是……
“好奇怪的感覺。”
祂坐在地上,雙腿彎曲,將腦袋埋進膝蓋里,只留出一雙有些黯淡的金色眸子,無神的看向前方的墓碑。
祂呆呆的看向前方,腦海中開始閃過祂的這一生。
祂的這一生很短暫,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祂還沒真正出生。
而在祂這一生的記憶里,記住的人不多,除了孕育了祂的大日和十二神明之外,祂的腦海中幾乎沒有記住任何人。
因為這些人都……
不重要。
祂是天生神圣,祂生而知之,哪怕只剩一張皮帶著意識逃掉,變成了日記本。
哪怕祂只能通過日記本主人的記憶觀察整個世界,但是對于心想事成的祂來說,無論再強大的人,只要祂想,就可以徹底改變他。
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馬良”,誰是日記本主人對于祂來說不重要,畢竟無論是誰拿到,都會變成“馬良”。
這些人對于祂來說,就像是游戲中可以隨意刪除篡改數據的NPC,對于這樣隨手就可以改變的存在,祂不在乎,也沒有記住的必要。
除了……
江銘。
變成日記本的開始,祂的自我意識還很薄弱,而當馬良不斷使用日記本,侵蝕不斷加重之后,祂的意識才會漸漸變強……
而當在第七病棟見到江銘的時候,祂的意識還沒有恢復很多,但是……
江銘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熟悉到幾乎是一聽見這個名字,祂就感覺那熟悉而又溫暖的光芒再一次籠罩住了祂。
在這樣一個充滿絕望氛圍的世界,在被十二神明分食多年,一直茍且偷生的世界。
當祂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還有些模糊的意識立刻被觸動。
所以幾乎是在“馬良”見到他,聽到他名字的一刻,日記本上就出現了一行字:
“我叫馬良,當我一看到江銘,就感覺很欣賞他……”
從某種程度上說,馬良和江銘成為好友,也有祂的這份功勞在。
在祂寫下這段文字之后,江銘收獲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馬良也得到了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個朋友。
而祂呢……
祂覺得江銘不是祂的朋友,畢竟祂是神明,江銘只是一個人類。
最重要的是,祂是詭母的孩子。
祂們不可能是朋友,只有那個人類馬良,才會做江銘的朋友。
不過至少,江銘對祂來說,成為了祂腦海中,四十九年來第一個人類的身影……
“砰—”
當祂坐在地上,腦海中閃過各種記憶片段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響動。
祂知道,這是江銘站起來的聲音。
祂也知道,這是江銘準備要離開的聲音。
如果是剛才,祂可能會暴怒無比,然后把江銘抓回來,但是現在……
祂有點累了。
所以祂沒有理會,只是依舊靜靜的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看向前方的墓碑。
……
江銘撿起地上虛幻的恐懼神龕,身體上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剛才他雖然傷勢嚴重,但是生死神明為了讓他更細致的感受痛苦,所以哪怕那個樣子,江銘依舊能感知外界。
所以剛才這里面發(fā)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祂看向他的眼神,以及……
祂說的話。
江銘拿著神龕,看了一眼旁邊坐在地上的祂,沒有刺眼的金色眸子,只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江銘看著這背影有些失神。
但看了一會兒之后,他還是沉默的轉過身子,朝著門口走去。
此刻的后廚幾乎一片漆黑,只有高大的墓碑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將周圍的一圈照亮。
馬良瘦小的身體坐在地上,原本刺眼無比的金色眸子此刻顯得黯淡無光,淡淡的光芒打在祂的身上,在地上印出一個小小的影子。
江銘拿著神龕,背對著馬良和墓碑,一步步離開光圈的范圍,走向黑暗中。
終于,當江銘走到后廚的門口,手掌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絲糾結,在猶豫許久之后,轉身看向祂問道:
“馬良,真的死了嗎?”
靜,極致的寂靜。
祂靜靜的坐在地上,沒有任何想要回應的意思。
而江銘也站在門口,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祂。
終于,良久之后。
祂背對著江銘,說道:
“嗯,死了?!?/p>
空氣中又陷入了死寂。
好一會兒之后:
“吱呀—”
“砰—”
后廚門被打開,而后又很快被關上。
整個后廚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墓碑散發(fā)出的光芒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后……徹底消失。
后廚幾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除了……
祂的身上。
在無邊的黑暗中,一道圓形的光圈打在祂的身上,為祂在這一片黑暗中提供最后的光明。
不過這道光此刻卻沒有給祂任何溫暖與希望,反而顯得此刻的祂更加……
孤獨。
祂坐在地上,臉的下半部分埋在膝蓋里,黯淡的金色眸子呆呆的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