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弦膝蓋磕在地板上,砸得生疼,卻還是連忙爬起來,一臉羞愧地道歉:“不、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吧?”
見朱家長孫閉著眼睛臉色鐵青,他有些慌亂:“你怎么不說話,是暈了嗎?”
他忙轉(zhuǎn)頭催無生:“圣僧你還愣著做什么,快救人??!”
可不能叫妹妹和追雪背上殺人的罪孽。
無生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卻只從他眼中看到清澈愚蠢的驚慌與焦急,沒有半分惺惺作態(tài)。
秦弦是真心想救人的。
無生呼吸急促了幾分,硬是強行壓了下去。
不怪秦弦,不怪。
他閉目吟誦起《往生咒》。
秦弦撓了撓頭,一時也不知該做什么了,便學(xué)著他一起盤腿坐下,跟讀《往生咒》。
他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但心里隱隱清楚是好東西——昨夜大皇兄發(fā)瘋,圣僧就是這么治病的。
得用盡全力背下來,以后好治大皇兄。
想到這里,他神色越發(fā)專注了幾分,努力在心里背誦。
追雪冷眼旁觀,在綁完了朱老爺?shù)热撕?,放心地離開了。
有秦弦在這里盯著,無生出不了幺蛾子了。
朱府占地足有千畝,亭臺樓閣,極盡華美,寶貝也多,他們的人手稍有些不足,白照云便當(dāng)場策反了部分朱家家丁,為兄弟們帶路搶劫。
臨近午膳時分,寶貝和人終于都處理干凈了。
溫軟坐在花園里的搖椅上,閉目小憩,白嫩而胖的食指輕輕點著椅側(cè)扶手,十分靜謐且高深莫測。
青玉站在她身后,輕輕為她打著扇。
白照云抱著一沓書冊匆匆走來,恭敬道:“小郡主,朱家的財物已清點完畢,屬下將他們的財產(chǎn)與溫家的財產(chǎn)分類整理好了,請您過目?!?/p>
青玉震驚地看向白照云,如此龐大的財產(chǎn),一上午的時間就清點好了?還能分門別類?
小郡主果然不養(yǎng)閑人啊。
她這一愣神的功夫,就叫白照云將書冊遞去了溫軟手上。
溫軟睜開眼睛,翻起書冊,細(xì)細(xì)看過上面每一樣寶物的記載,神情嚴(yán)肅。
半晌未言。
白照云忐忑起來:“小郡主,可是屬下哪里記錄的不對?”
這可是她頭一回在小郡主面前展現(xiàn)能力,若出了岔子,豈非叫小郡主以為她不過如此,沒有價值?
又是一陣壓迫性的沉默。
直到白照云心都提到嗓子眼之際,溫軟終于翻完了第一本書冊,擰眉沉吟半晌:“你這——不對啊?!?/p>
白照云心里咯噔一下:“請……請小郡主賜教。”
“這……算了?!睖剀泧@了口氣,語氣挑剔卻帶著包容,“你是新人,能力不足也是在所難免的,日后好生學(xué)著就是。”
她和藹地看著白照云:“本座會給你時間和機會成長的。”
白照云松了口氣,眼底盡是感動,正色拱手:“屬下一定不辜負(fù)小郡主的栽培!”
溫軟滿意地點頭。
青玉眼神一言難盡。
就連石桌旁喝茶的秦九州都往這邊掃來一眼,帶著看智障的嫌棄。
不久后,玄影和追雪也回來復(fù)命。
“朱府所有人俱已制服,曾參與過搶劫溫家的人,此刻都在前院?!毙氨_口。
追雪也道:“曾受朱瑾指使,意圖害死小郡主之人,除了朱瑾至親,俱已伏誅?!?/p>
除了朱家長孫被他忍不住殺了外,其余死的都是朱家下人或旁支——朱瑾全家這些罪魁禍?zhǔn)?,?dāng)然要交給小郡主親自處置。
溫軟卻愣了一下。
她覺得這群人死的太痛快了。
“追雪,這本座就要說你了!”她表情正色起來,余光卻忽地瞥見一臉疲憊的無生進了花園。
語氣頓時一變:“你怎能造如此殺孽?對得起本座往日對你的教導(dǎo)么?去,給他們的尸體上香賠罪去?!?/p>
一側(cè)的青玉接收到她的眼神,秒懂。
倒插香,可使死者永不超生。
她拉著追雪離開。
溫軟一臉正氣地點點頭,這才關(guān)心地看向無生:“徒兒你這是怎么了?怎一臉疲憊?快來坐下休息會兒。”
“秦弦,看茶?!?/p>
聽到這個名字,無生平靜的臉色隱隱泛青。
追雪在前面殺,他在后頭救,秦弦跟著救。
但七個人,無一活口。
連往生咒都跟著念得亂七八糟,擾得亡魂不安!
秦弦自知理虧,殷勤地去石桌上倒了杯茶,巴巴遞給無生:“圣僧念了這么久的經(jīng),口渴了吧?快喝茶?!?/p>
無生再是個菩薩性子也有點難忍了,可看著秦弦可憐巴巴又羞愧不已的模樣,他沉默一瞬,還是心軟了。
他嘆了口氣,接過茶:“多謝六皇子。”
“不謝不謝?!鼻叵宜闪丝跉?。
見無生跟溫軟聊了起來,他又跑去秦九州身邊,巴巴獻寶:“大皇兄,我記住無生禪師的經(jīng)文了,以后我給你治??!”
秦九州面露狐疑,但懶得搭理蠢東西,敷衍地點了頭。
那邊,溫軟哄走了無生,便看向玄影。
還能杵在這,肯定是有事沒稟報完。
果然,玄影繼續(xù)開口:“朱家還有漏網(wǎng)之魚流竄在外,但身份有異,屬下不知要不要全城搜捕。”
“呵。”
溫軟輕笑一聲,奶音霸氣,瞇起的眼神中也滿是睥睨:“普天之下,難道還有本座不敢搜捕之人?”
“……”玄影點點頭,說起那人的身份,“朱成湖僅有一子一女,因舍不得朱瑾外嫁,便為其招贅,朱瑾看上了來平陽趕考的秀才衛(wèi)途,但衛(wèi)途有妻有子,既貪圖朱家富貴,又不愿背上拋妻棄子的罵名,便陷害發(fā)妻與人私通,將其沉塘,后來帶著兒子順利入贅朱家,在朱瑾很快為其生下一子后,原配所生的兒子便成了雜草,在朱府人人可欺?!?/p>
“一個月前,有同村一秀才忍不住揭露當(dāng)年真相,衛(wèi)途的真面目被撕開,原配所出的兒子提刀將衛(wèi)途剁成了肉泥,逃離平陽?!?/p>
溫軟瞇起眼睛:“嗯,先抓來再說?!?/p>
無不無辜,她要看了才知道。
“沒事稟報了?那就去把姓朱的一家趕出門?!彼詺夥愿?,“打斷腿扔去破廟,嚴(yán)加看守,不許給他們?nèi)魏纬院鹊臇|西?!?/p>
說到這里,溫軟眼中閃過一抹兇狠:“給本座活活餓死他們!”
……
朱府門外,朱瑾被五花大綁扔在這里。
里面的慘叫聲聽得她神色慌亂不安,卻又無計可施。
等了兩個時辰,終于有人出來了——卻是她的家人,父母、兄嫂、侄兒侄女,還有她的兒子。
年邁的父母腿腳已斷,泛著斑斑血痕。
而兒子……
在看清兒子慘狀的瞬間,她尖叫一聲,不顧形象地想要撲過去:“曜兒,曜兒?你醒醒啊,母親在這里,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