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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她死一次他死一次

舒晚顫抖著眼睫,抬起生無可戀的眼睛,望向遠(yuǎn)方,“不,我哪里也不去,我和他,就在這里,直到我被凍死為止,否則誰也不能分開我們?!?br /> 聽到她要凍死在這里,所有人心口一窒,紛紛來勸她,叫她不要做傻事,可她卻一個(gè)字也聽不進(jìn)去,堅(jiān)定又執(zhí)拗的,抱著季司寒,枯坐在雪地里,等死。
是季漠謙抓住舒晚的手,用力按住她的掌心,喚起她一絲視線,放到自己身上,“母親,我知道你很愛父親,一時(shí)不能接受他的離開,但我已經(jīng)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你,求你,別做傻事……”
聽到兒子在耳邊呼喚的嗓音,舒晚的視線,緩緩放到他的臉上,在觸及到那張與季司寒一個(gè)模子里刻出來的容顏時(shí),唇角微微揚(yáng)起,露出一個(gè)如花笑意……
“我早就做好你父親離世的準(zhǔn)備,現(xiàn)在他真的走了,那我自然要跟著去的,你知道的,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便是誰,也阻擋不了。”
從前,季漠謙以為父親更愛母親,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母親的愛,跟父親的愛,是一樣的,只是季漠謙,不能在成年禮這一天,同時(shí)失去雙生父母。
跪在雪地里的雙膝,緩緩挪到舒晚面前,再展開雙臂,一把抱住舒晚,“母親,父親說,想要看我結(jié)婚生子,現(xiàn)在他沒有等到,那你可不可以代替他,等我結(jié)了婚、生了子,你再隨他而去?”
如果母親答應(yīng),那么,他將終身不娶——
可是……
去意已決的舒晚,又怎么可能會因?yàn)橐痪湮赐瓿傻倪z愿,動搖追尋丈夫的心思呢,所以,哪怕眼前的人,是她的兒子,她也是無動于衷的。
看到舒晚決絕的樣子,季漠謙幾乎是下跪的姿勢,極其卑微的,乞求著雙目已然呈現(xiàn)死意的她,“媽,看在我的份上,求你,再陪我一段時(shí)間,好嗎?”
舒晚仍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季漠謙像是驟然受到刺激一般,猩紅著一雙眼睛,抓著舒晚的手,歇斯底里的怒吼,“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父親已經(jīng)死了,難道你還要我眼睜睜看著,我的母親死在我的面前嗎?!”
那樣震耳欲聾的聲音,比他扇自己臉頰的聲音,還要響徹天際,也崩斷舒晚最后的心弦,枯坐在雪地的女人,悄無聲息的,滾下淚水來。
死了,對不起兒子,不死,對不起丈夫,季司寒,你說,你就這樣走了,叫我該如何是好?
季漠謙不管舒晚愿不愿意,一把扳開那雙死死箍住季司寒身軀的手,再從她手里硬生生奪過父親僵硬的身體,而后斂眉,大喊一聲——
“舅舅,麻煩你,扶我母親,回家!”
剛剛成年的季漠謙,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一般,承擔(dān)起所有重?fù)?dān),在季言崢的幫助下,背起季司寒的尸體,踩著沉重雪地,一深一淺的,往山下走……
不是沒有人幫忙抬,而是季漠謙,想要像父親小時(shí)候背他一樣,背著自己的父親,走過雪夜里,最后一段漫漫長路……
所有人跟在季漠謙的身后,深一腳淺一腳的,用手機(jī)打著光,為前方那道身影,照亮回家的路……
而商衍則是拽著舒晚的手,立在原地,紅著眼睛,看著這個(gè)苦命的妹妹,等她什么時(shí)候想離開,再什么時(shí)候帶她回家……
除了他之外,還有眼巴巴趕過來參加成年禮的陸宸希,那份給孩子的禮物,還未來得及送出,就先接到季司寒去世的消息……
雖然早就得知他腦子里有塊芯片,隨時(shí)會離世,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的快,甚至連句交代都沒有,就這樣匆匆離開……
陸宸希感嘆世事無常,同時(shí)也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樹木,透過縫隙,望著白雪紛飛下,那道跪在地上不愿起來的身影……
也不知道靜默多久,陸宸希才踩著深雪,越過森林樹木,走到舒晚面前,什么話也沒說,只將手里的荔枝玫瑰,遞到她眼前。
望著那朵,哪怕在冬日里,也開得鮮艷的粉色玫瑰,舒晚再也抑制不住的,抬起雙手,捂著臉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
季司寒,你這個(gè)騙子,說好等你回來,說好要陪我走過一生一世的,你為什么要先走,為什么要留下我一個(gè)人,為什么要我連死也不能死,為什么?!
她在心底里,狂嘯吶喊,卻是連一個(gè)字也說出來,只能哭,拼了命的苦,哭到顫抖的身子,像枯木一樣,轟然倒塌在雪地里,她也止不住無窮無盡的淚水。
原來心愛之人離世,竟是剜心蝕骨之痛,那當(dāng)年,她死了之后,季司寒也承受過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苦吧,那……她死一次,他也死一次,也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