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怎么說？”陳瀅搬過問診的凳子坐在陳毅身邊問道。

“師傅說，相比于宗門、武館，山莊這兩個字會讓人感到歸屬感?！?/p>

“現(xiàn)在有的山莊，彼此之間已經(jīng)開始以義父、義子相稱?！?/p>

陳毅端起碗，一邊吃一邊說道：“山莊模糊了彼此之間的界限，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p>

“等時間長了，問題就該出現(xiàn)了。”

“什么問題？”陳瀅問道。

陳毅咽下嘴里的飯食，淡淡道：“親疏遠近?！?/p>

“日后若是山莊的莊主去世，你說，這山莊應該由誰繼承？”

“自然是誰武功高強，誰繼承?！?/p>

陳瀅理所當然的說道。

陳毅點了點頭：“可莊主的子女、莊里的其他人卻不這么想?！?/p>

“宗門、武館變成了山莊，看似沒有改變什么，實際本質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p>

“山莊，到最后會變成一個人的私產(chǎn)、家業(yè)?！?/p>

“師傅說，大武皇帝這是想斷絕江湖傳承的根基?！?/p>

“這幾年，東廠廣收天下豪杰，搜集各種武功秘籍，填充皇家武庫?！?/p>

“放眼天下，東廠如今已經(jīng)能和武當、少林、玉葉堂相提并論。”

陳毅夾起一枚炒蝦，放入嘴中咀嚼。

“如今大武和大遼在邊境的紛爭不斷，彼此打了數(shù)年?！?/p>

“等大武皇帝把大遼收拾好?！?/p>

“挨宰的就是江湖了?！?/p>

陳毅一邊吃飯一邊跟陳瀅解釋。

陳瀅安靜的聽著。

她對江湖上的這些事并不了解，也不感興趣。

“對了，上午的時候我看到小蓮姐一臉難看的從街上過去?！?/p>

“發(fā)生什么了？”

陳毅咽下嘴里的東西，好奇的問道：“是又有媒婆上門，給小蓮姐說親嗎？”

去年。

小蓮上街買菜，無意中被風吹掉了遮擋面容的輕紗。

菜市場上有不少眼尖的大嬸看到了小蓮的容貌。

一時間，她們驚為天人。

第二天，育嬰堂的門檻就被說親的媒婆踏破了。

那一整天，小蓮的臉都是陰沉的。

嚇得小福都不敢說話。

生怕自己哪里沒做好，被小蓮薅過去當出氣筒。

最后還是陳燁出面，說小蓮暫時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他尊重小蓮的想法，把那些媒婆給擋了回去。

就算這樣，隔三岔五，還是會有媒婆登門拜訪。

按照媒婆們的說法，小蓮已經(jīng)算是“老姑娘”了。

二十歲，正常女子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陳瀅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是因為小福。”

“小福閑著沒事總往衙門跑。”

“嘴里嚷嚷著要學幾招，以后當捕頭，要把小蓮姐抓進牢里去，以報多年的欺負之仇?！?/p>

“弄的小蓮姐頭都大了?！?/p>

聽到這話，陳毅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福年歲漸長，越來越調皮了?！?/p>

陳瀅也輕笑道：“小孩子嘛。”

“對了，我聽小道消息說，衙門的宋捕頭很喜歡小福，之前找爹商量過。”陳毅問道：“想給他兒子訂娃娃親。”

“這事被爹拒絕了，真的假的？”

陳毅這段時間都在外面免費問診，不清楚堂里的情況。

“是真的，爹說小福還小，結親的事不急。”陳瀅輕聲道。

陳毅將碗中飯食吃干凈，有些感慨的說道：“時間過的可真快。”

四年時間，轉眼而逝。

陳瀅收拾碗筷，眨了眨眸子說道：“九月底，大明哥就要成親了。”

“這幾天，爹都在和張家商量成親的具體事宜。”

陳毅愣了一下，笑說：“那真是夠快的?！?/p>

“快嗎？”陳瀅將用過的碗筷收入食盒，柔聲道：“我還覺得慢呢?！?/p>

聽到這話，陳毅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抹紅光。

他伸手拉住陳瀅的手。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熱感，陳瀅沒有拒絕。

兩人早已暗生情愫，私定終身。

這時，空曠無人的青萍街上，忽然走來一個路人。

陳瀅掙脫開陳毅的手，俏臉微紅。

她轉移話題道：“今年中秋，不知勝哥回來會整些什么幺蛾子?！?/p>

提起孫勝，陳毅忍不住笑起來。

“勝哥，年年回家都要挨抽?！?/p>

“他倒是樂此不疲?！?/p>

“去年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個羅剎國的女人，一身皮膚比鍋底還黑?！?/p>

“說要孝敬給爹，被小蓮姐拿棍子追了五條街。”

“進家門以后，更是被爹用藤條抽了半個時辰?！?/p>

“隔著兩條街都能聽到他的慘叫?！?/p>

陳毅想起去年中秋的事，就忍不住發(fā)笑。

陳瀅也是抿嘴輕笑。

育嬰堂這些孩子里。

孫勝雖然常年在外，但每次回來，都會給堂里的孩子們帶些禮物。

閑暇之余更是帶著一群孩子上山下河，偷雞摸鳥。

深受孩子們的喜歡。

“不過，爹明明這么年輕，卻不娶妻……”陳瀅有些遺憾的說道。

這些年過去，歲月仿佛沒有在陳燁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依舊是一副年輕的模樣。

和當年陳瀅第一次見到陳燁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陳毅坐在凳子上，感受著徐徐吹來的涼風，搖頭道：“也有媒婆找過爹。”

“不過都被爹拒絕了?！?/p>

“以后這種事還是少說，于禮不合?！?/p>

身為子女，怎么能在背后討論長輩。

陳瀅點了點頭，臉色微紅道：“我只是有感而發(fā)?！?/p>

“算了，不和你說了?！?/p>

“給你送完飯，我還要去幫師傅理藥材?！?/p>

“怡紅院的劉媽媽又要一批避子湯?！?/p>

“最近忙的很?！?/p>

陳毅拉住陳瀅的手，輕捏了兩下，輕聲道：“明年，我就和爹說?！?/p>

陳瀅臉色一紅，甩開了陳毅的手。

“我知道……”

“我回去了?！?/p>

說著，陳瀅胳膊上挽著食盒，沿長街離開。

陳毅目視著陳瀅身影漸漸遠去。

他長出一口氣。

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抹嚴肅。

他伸手摸向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頁。

上面清晰的用黑色墨跡謄抄著一段話。

“世間有奇疾，名曰定恒，患者容顏不老，欲念寡淡，然壽不過四旬?！?/p>

“其壽終之際，一日之間，容顏驟衰，生機盡失，身形宛若百歲翁。”

“神醫(yī)谷之第二十八代谷主，曾親睹一日之內衰頹之景，斷言此乃先天不足之癥，胎元之中先天炁未育內神，唯滋養(yǎng)外形而致?！?/p>

“欲延命，必覓千年雪參，輔以蛟龍丹，充盈內神，復以后天之力滋養(yǎng)補益，方得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