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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道心破碎

月夜

演武場。

陳木一路打聽過來,找到馬遲時,后者的臉已黑得像煤炭。

“你在青樓足足玩了三個時辰?”

馬遲除了不滿陳木這么晚才來外,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多好一個苗子。

居然沉迷女色!

一去三個時辰。

這還能有力氣練武嗎?

“我也不想呆這么久的,奈何兄弟不答應啊。”陳木嘆道。

“兄弟?你去找的是男的?”

馬遲一驚,連忙往旁邊走了兩步。

“我說的是我的二兄弟。”

陳木低下頭。

“……”

馬遲沉默半晌,無奈地搖搖頭,舉起手中木制長槍。

“來吧,我教你用槍。”

槍乃百兵之王。

所謂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也說明練它的難度。

時間有限,馬遲沒有講那么多高深的槍理,只教了陳木一招。

“弓步,右手握尾,橫于腰間,左手握于一胯半寬處?!?/p>

“含胸拔背,后腿蹬地?!?/p>

“刺!”

馬遲猛地刺出手中木槍,只聽尖銳的破空之聲,槍頭徑直捅穿了面前的草垛。

“來,你試試?!?/p>

馬遲把木槍扔給陳木。

“不對,后手要貼近腹部。”

“前手空握,不能太緊,也不能太松?!?/p>

“刺出去的時候要擰腰發(fā)力,把你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槍尖,這樣才能刺穿敵人的鎧甲?!?/p>

馬遲脾氣一般,教人卻很耐心,一點一點地糾正陳木的動作,直到姿勢完全標準。

馬遲后退了兩步,招呼陳木:

“來,你刺向我試試。”

“不安全吧,我力氣大。”陳木遲疑道。

“力氣大不代表就刺得快,你盡管刺過來,這個角度,我才能更好看清你動作的缺陷。”

馬遲無所謂地擺擺手。

一個初學者。

能把槍握穩(wěn)就不錯了。

發(fā)力也還沒熟悉,刺出的槍只會是軟綿綿的。

不可能刺得中人。

當初他練槍時,舅舅也是這樣教他的,直面他的槍尖,不管他怎么用力刺,都會被舅舅輕飄飄地躲過。

“來吧!”

馬遲沉下身子,盯著陳木的槍尖。

“好,那我可來了!你小心!”

陳木將手中槍握緊,深深吸氣,然后……

含胸拔背,后腿蹬地!

刺!

什么?!

馬遲瞳孔猛縮。

勁風刮面,耳畔斷發(fā)紛飛。

那桿木槍,停在他耳邊不到半掌處,微微顫抖著,發(fā)出嗡鳴。

下一刻。

“嘭!”

木制的槍身因承受不住巨力而崩潰,飛射的木渣掠過馬遲的臉頰,刮出道道血痕。

不是。

這對嗎?

?。?/p>

馬遲完全懵了。

這是什么速度?

他根本沒看清,那槍已經(jīng)到他臉上了!

若非最后關(guān)頭陳木手腕抖了抖。

他此時已經(jīng)被捅穿了!

躲?

都沒反應過來,怎么躲!

“我就說不安全吧。”

陳木跑過來,看馬遲的傷不重,這才松了口氣。

好險。

敏捷提上來后,他的動作比普通人快出幾倍。

只要集中注意力,看周圍就像是看慢動作。

剛剛他全力全速出槍,就是看到馬遲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要躲的意思,才連忙偏離刺出的方向。

不然差點把馬遲刺死。

“你……我……”

馬遲半晌也回不過神來,幾次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想了很多。

比如陳木是不是隱藏的江湖高手。

比如陳木是不是北莽安插進來的奸細。

又或者……

不是陳木太快了。

是我太慢了?

馬遲看向自己的雙手。

指尖仍在輕輕顫抖。

“你多久沒休息了?”

陳木看出馬遲臉上的疲態(tài),他身上的血都還沒有擦干。

“是這個原因嗎?”

馬遲迷茫地問道。

“就是這個原因?!标惸緮蒯斀罔F,“就像弓弦,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活力,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p>

“……”

馬遲抬頭看向陳木。

這么說來。

陳木打完仗就忙不迭地跑去青樓,其實是為了得到更好的休息,因此才變得更強?

“快回去休息吧。你教的我已經(jīng)會了,接下來我自己練習就行。”陳木勸道。

“嗯……明日一早……記得去軍械庫領(lǐng)鎧甲和武器?!?/p>

馬遲吩咐罷,失魂落魄地離開。

……

馬遲回到住處。

這是位于肅馬城中心的一個小院。

推開院門。

端坐在院子中央,仰望星空的老人低下頭來,冷冷地看了神色頹然的馬遲一眼。

“你也覺得,守城無望?”

“舅……湯將軍?!?/p>

馬遲一個激靈,連忙解釋道,“我并非因為守城的事而失落?!?/p>

湯仁牧道:“眼下還有比守城更重要的事?”

“我今天遇到一個民夫……”

馬遲把前因后果都講了一遍。

“你是說,那個未經(jīng)過訓練的民夫,先拿了你的弓,又贏了你的槍?他今天還殺了17個敵人?”

湯仁牧聽完。

“正是如此??吹剿?,我不禁懷疑,我過去二十年的苦修,是否有意義?!?/p>

馬遲苦笑,道出縈繞在他心中的迷茫。

簡單來說。

道心破碎。

湯仁牧沉默了一會,話題一轉(zhuǎn):“馬遲啊馬遲,你可知,我為何要讓你離開黑騎營,去守城墻?”

“您是想磨煉我。”馬遲道。

“錯!”

湯仁牧忽然抽出腰間佩刀,插在地上。

他扶著刀柄,勃然大怒:“是因為你的性子,和你母親一樣軟弱!你離開黑騎營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你不配!”

馬遲身軀一震。

“蜀地白馬銀槍高云,十五歲就一人一槍挑翻巫蠻叛軍;草莽將軍朱如海,靠著一對殺豬刀,硬是從土匪殺成了天策大將軍;北莽軍神嬴無雙,一生領(lǐng)軍,未嘗一?。∵€有那殺人無形的天羅刺客,神威鏢局的天下鏢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世間高手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

湯仁牧死死盯著自家外甥,“難道你每碰上一個,都要自怨自艾、跪地求饒?”

“不……”馬遲張口結(jié)舌。

“好,遠的不說,就說眼下,城外北莽十萬大軍,肅馬城里只剩不足一萬,又何嘗不是以弱對強?若人人都如你這般軟弱無措,我們還打什么?把脖子洗干凈,送給那幫莽狗殺好了!”

湯仁牧越說越怒,動了真火,猛地拔出刀來,踏步向前,刀刃落在馬遲的脖上。

將軍的刀自然鋒銳,僅輕輕碰觸,已割出血來。

“你現(xiàn)在,該做什么?!”

湯仁牧眼底有火在燒,這個問題,若是馬遲回答錯誤,他真的會一刀斬下去。

馬遲如夢初醒。

他拔出自己的刀,反手向湯仁牧砍去。

這是他悟出的答案。

面對強敵,也當亮劍拔刀!

“哐當!”

馬遲的刀落地。

但湯仁牧,也將自己的刀收了回去。

“算你還沒有蠢到頭!”

“罰你再降一級,去找那個陳木,當他手下的兵,好好反省。順便……”

“護好這個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