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城。
皇帝新賜的府邸,坐落于朱雀大街旁,朱門高墻,氣派非凡。
此刻,府內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數(shù)十名宮中派來的仆役穿梭其間,有的在清掃庭院,有的在搬運著嶄新的黃花梨木家具。
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正站在庭院中央,指揮著仆役們將一盆新送來的蘭花擺放在石桌上。
她身段婀娜,氣質嫻靜,盡管親力親為,舉手投足間卻依然透著優(yōu)雅。
正是“陳夫人”。
李若薇。
不遠處的假山陰影中,兩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如兩尊雕塑般,靜靜地監(jiān)視著這一切。
“嘖嘖,真是可惜了?!逼渲幸粋€年輕些的錦衣衛(wèi),看著李若薇的背影,壓低聲音道,“這般絕色,今后卻要在這深宅大院里獨守空房,暴殄天物啊?!?/p>
“收起你那點心思!”年長些的錦衣衛(wèi)冷哼一聲,警告道,“陳將軍如今圣眷正隆,如日中天,連擅殺欽差的罪名都奈何不了他。等他此番從北境凱旋,封侯拜相,入主中樞,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p>
“更何況,你以為這女人是善茬?當年她可是讓崔家那位大公子,都為之神魂顛倒的人物。這趟渾水,深著呢!不是咱們這種小角色能惦記的。”
年輕的錦衣衛(wèi)聞言,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兩人又監(jiān)視了一陣,眼看天色漸晚,府內眾人也都安頓下來,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動。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身形一晃,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暮色之中。
而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另一處更為隱蔽的屋檐陰影下,一道嬌小身影悄然現(xiàn)身。
白瞬。
她環(huán)顧四周,確認再無威脅后,模仿著杜鵑叫聲,發(fā)出幾聲清脆鳴叫。
庭院中,正在修剪花枝的李若薇聽到這聲音,動作微微一頓,隨即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剪刀,轉身走進了主臥。
她關上房門,靜靜地等待著。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窗戶被無聲地推開,一道黑衣身影,如貍貓般輕盈地翻了進來。
聶紅娘。
她的肩上,還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砰?!?/p>
聶紅娘將肩上的人放下,赫然便是金風樓的花魁……
柳飛燕。
聶紅娘拍了拍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在柳飛燕的鼻尖晃了晃。
一股刺鼻的氣味散開,柳飛燕悠悠轉醒。
她茫然地睜開眼,當看清眼前那張戴著面紗的臉時,眼中瞬間充滿了驚恐。
“你……李若薇?!”
“柳姑娘,別來無恙?!?/p>
李若薇的聲音依舊溫婉,“不必害怕,我請你來,并非要害你,而是想送你一場潑天的富貴?!?/p>
富貴?
柳飛燕驚魂未定,警惕地看著她。
“想必你也知道,今日朝堂之上,陳木已被封為下將軍,即刻起程,遠赴北境。”
“而我,作為他的夫人,按規(guī)矩,必須留在京城。”
李若薇緩緩說道。
“但我們新婚燕爾,讓我獨守空房,我實在忍受不了。所以……我要跟他一起走?!?/p>
柳飛燕還算聰明,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走了,難道想要我留下……假扮你?”
“沒錯?!崩钊艮秉c了點頭,“你我身形有幾分相似,只要蒙上面紗,再配合紅娘的易容之術,足夠以假亂真?!?/p>
“不……不行!”
柳飛燕想也不想,便連連搖頭,“這是欺君大罪!一旦敗露,是要被滿門抄斬的!”
“你以為,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李若薇的聲音,陡然轉冷。
“昨夜之事,已讓崔景淪為全京城的笑柄。而你,作為他一手捧出來的花魁,卻成了這笑柄中的一環(huán)。你覺得,崔景會如何對你?”
“他不會再見你,也沒有別的人會再敢捧你。你這個新晉花魁,將名存實亡,寸步難行。”
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將柳飛燕澆了個透心涼。
她知道,李若薇說的,都是事實。
昨夜之后,她已經(jīng)能感受到周圍人看她時,那若有若無的鄙夷與同情。
“但你若留下來,扮演我?!?/p>
李若薇的聲音再次變得溫和,“你將不再是任人擺布的青樓姑娘,而是圣上親封的將軍夫人!你將住在這豪宅之中,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再也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p>
“而且,只需要扮演一年。”
“一年之后,陳木凱旋,我會給你一筆你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錢財。到那時,天高海闊,任你遨游,這才是真正的自由?!?/p>
富貴……
自由……
柳飛燕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我……我……”
她還在猶豫,一旁的聶紅娘卻已等得不耐煩。
她捏開柳飛燕的嘴,閃電般地塞進去一顆黑色的藥丸。
“這是我特制的同心蠱?!甭櫦t娘道,“普天之下,只有我有解藥。你若乖乖配合,一年之后,我保你榮華富貴。你若敢有二心……”
蘿卜加大棒,雙管齊下。
柳飛燕最后一絲僥幸心理也被徹底擊潰,用力點了點頭:“我……我答應?!?/p>
……
半個時辰后。
一個和李若薇有著七分相似,同樣蒙著面紗的“陳夫人”,出現(xiàn)在了臥房之中。
而真正的李若薇,則換上一身仆役的粗布衣裳,在聶紅娘與白瞬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從守衛(wèi)松懈的后門,溜出了府邸。
……
夜色漸深。
京城,北門。
城門即將關閉,一隊不起眼的馬車,正緩緩駛向城門。
林雨柔坐在頭車的車轅上,不時焦急地回頭望去。
終于,三道身影從黑暗中走出,正是李若薇、聶紅娘與白瞬。
幾人迅速上車。
“可以走了?!?/p>
守城的官兵例行上前盤查。
“站?。∈裁慈??這么晚了還要出城?”
車隊里,立刻有人上前,塞過去一錠沉甸甸的銀子,以及一枚刻著“無憂”二字的木牌。
——聶紅娘下午去找了趟無憂幫,從笑面佛那要來了出門的路引。
那守城官兵掂了掂銀子,又看了看木牌,隨即揮揮手。
“放行!”
車隊緩緩啟動,即將駛出城門。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后由遠及近,飛速傳來!
“吁——!”
兩匹駿馬在城門口堪堪停下。
為首之人,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騎裝,頭上戴著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什么人!”
守城官兵再次上前,厲聲喝道。
那人卻理也不理,只是猛地一拉韁繩,扯下了頭上的兜帽。
一張嬌俏而又帶著幾分焦急的臉,出現(xiàn)在了火光之下。
“九……九殿下?!”
守城官兵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倒在地。
車隊內,李若薇掀開車簾,看向馬上的虞靈安。
她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