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
“陳木這是要造反!”
“終于抓到他的把柄了!”
錦衣衛(wèi)千戶沈忘隱藏在人群中,心里暗暗激動。
他奉魏公公之命,千里迢迢潛入這北境孤城,本意是搜集陳木戰(zhàn)事不力的鐵證。
但陳木非但沒有敗績,反而打出了連沙場老將都瞠目結(jié)舌的戰(zhàn)果。
哪怕是以沈忘的立場,用最挑剔的眼光審視,也實在難以將“放跑完顏洪兩萬人過渾河”這口黑鍋,硬生生扣在陳木頭上。
不過今天,機會終于來了。
陳木當(dāng)著數(shù)萬軍民的面,公然抗旨不遵,還煽動人心,意圖昭然若揭。
只要將今日陳木所言,一字不差地傳回京城,新帝必定龍顏大怒。
一道圣旨下來,便可治他個誅九族的大罪!
“可是……沈頭兒……”
身旁一個名叫周強的老錦衣衛(wèi)低聲道,“都到這個地步了……治不治他的罪,還有啥用呢?”
沈忘聞言一怔。
是啊……
朝廷連地都割了,人都要交出去了。
就算給陳木定了罪,又能如何?
派兵來抓他不成?
“其實……我覺得陳木說得沒錯?!?/p>
另一個年輕的錦衣衛(wèi),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動搖。
“我南虞數(shù)萬萬百姓,誰不想趕走莽狗,守衛(wèi)家鄉(xiāng)?只要朝廷一聲令下,聚集天下兵馬,未嘗不能驅(qū)逐北莽,何必要這樣屈辱……”
“閉嘴!”
沈忘猛地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圣上自有圣斷,輪得到你我在此妄議?”
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陳木此舉,乃是破壞大局,圖謀不軌!是為謀逆!沒什么可說的!”
他的語氣嚴(yán)厲到了極點,但心中卻已沒了底氣。
其余幾名錦衣衛(wèi)都立刻閉上了嘴,低下頭,不再言語。
但從他們閃爍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朝廷的決定,同樣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他們尚且如此。
廣場之上那些軍民,更是被陳木的一番話點燃。
“說得好!”
“陳將軍!我們跟你干了!”
“死也不離開家鄉(xiāng)!”
“殺光韃子!收復(fù)河山!”
呼喊聲如同滾雷,一波接著一波,震得臨街屋頂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
第二天。
清晨。
天色微亮,鉛灰色的天空下,雪花依舊紛飛。
寒風(fēng)如刀,刮在臉上生疼。
余宇澄和湯仁牧,終究還是帶著那些愿意南下的軍民,離開了肅馬城。
城門外,長長的隊伍,如同一條在雪地里掙扎蠕動的灰色巨龍,緩緩地向著南方移動。
最終決定離開的,有近兩萬名士兵,以及差不多數(shù)量的百姓。
而選擇留下來的,只有三千名士兵,和四千多名百姓。
士兵方面。
主要包括以謝弦為首的兩千罪人營士兵,以及以馬遲為首的一千肅馬老兵。
謝弦早知道陳木的志向,如今的局勢對旁人來說是窮途末路,但在謝弦看來,這是走向造反的第一步。
馬遲等人則是完全被陳木的話打動,愿意隨他一戰(zhàn)。
百姓方面。
有張鐵師傅帶領(lǐng)的兩千多名工匠。
陳木給工匠開的工錢極高,還常常泡在工坊里和大家討論技術(shù),真心換真心,贏得不少尊重。
另外,工匠中許多是當(dāng)初在陽泉城被陳木救下的,他們對陳木所說的那些話,感觸更深。
其余百姓,則基本都是肅馬本地人,誓要保衛(wèi)家鄉(xiāng),與肅馬共存亡。
剛剛到任的知縣唐荊川,被陳木那番話感動得不行,幾乎變成陳木的粉絲,也是毫不猶豫地留了下來。
盡管有這些人。
但最終的數(shù)量,還是比李若薇和林雨柔她們預(yù)想的,要少得多。
“昨天看廣場上那么熱鬧,我還以為,至少會有一半人留下來呢。”
林雨柔站在城墻上,看著空蕩了不少的街道和城外那條遠(yuǎn)去的灰龍,語氣中滿是失落。
“這已經(jīng)是不錯的結(jié)果了。”
陳木站在她身邊,目光平靜地望著遠(yuǎn)方,風(fēng)雪吹動著他的衣擺。
他很清楚,昨天在廣場上,大部分人,都只是一時的沖動和熱血。
而冷靜下來,權(quán)衡利弊之后,還能選擇留下的,才是真正從心底里,認(rèn)同了自己理念的……戰(zhàn)友。
“貴在精,不在多?!?/p>
陳木回頭望著城中忙碌的眾人,“這些才是真正屬于我們的家底?!?/p>
“嗯,湯將軍把所有物資都留下來了,少了那么多人,剩下的物資能撐很久。”林雨柔點點頭道。
……
肅馬渡口。
數(shù)十艘從滄州連夜趕來的大船,正靜靜地??吭诖a頭。
陳木趕來送行。
“陳木,你多保重?!?/p>
余宇澄拍了拍陳木的肩膀,這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此刻神色無比凝重,眼中滿是擔(dān)憂與不舍。
“回到京城之后,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面見陛下,哪怕是拼上這條命,也要勸他改變心意!北境,不能丟!”
“余將軍,保重?!?/p>
陳木鄭重抱拳,沒有多說什么。
湯仁牧走到陳木身邊,神色同樣復(fù)雜。
他壓低聲音,在陳木耳邊道:“等到了滄州,我會想辦法幫你運送糧草和物資。需要什么,盡管開口?!?/p>
“湯將軍這份情誼,陳木銘記于心?!?/p>
陳木拍了拍胸口。
湯仁牧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相視一笑。
“我會照顧好馬遲?!标惸居值?。
“那小兔崽子!”
湯仁牧笑罵一聲,“做了決定,卻連面都不敢來見我!你幫我轉(zhuǎn)告他,既然如此,就別在戰(zhàn)場上給我丟人!”
“一定帶到?!?/p>
“走了!”
余宇澄和湯仁牧上船。
船只緩緩起錨,在渾濁的河水中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著對岸駛?cè)ァ?/p>
船帆在風(fēng)雪中鼓蕩,很快,那數(shù)十艘大船便化作一個個模糊的黑點,最終消失在茫茫的雪幕之中。
陳木勒馬轉(zhuǎn)身,瞇起眼睛,望向遠(yuǎn)處的肅馬城。
從今天起,這座城,就只屬于他了。
……
回到城中。
陳府。
溫暖的燈火驅(qū)散了門外的寒意,聶紅娘早已等候在門口。
此時城中氣氛多少有些沉重,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期待。
聶紅娘迎著陳木走入府邸,道:“魚兒上鉤了,已經(jīng)被白瞬制住。秦不壽也到了。”
“嗯?!?/p>
陳木點頭,“開始試驗解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