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者,死?!?/p>
壓低的聲線裹挾著沉重的冷意,如他手中的玄冰刺透著寒光凜冽。
他抬眸時眼中似弦月的微芒,割碎了歸元離火塔眾妖的聲帶。
沒有妖見過本尊什么樣,但眾妖都聽說過。
銀發(fā)映雪,玄冰加身,魔之至尊——傅漆玄。
包括妖王在內(nèi),在看到傅漆玄身影的那瞬間,都不約而同的產(chǎn)生了同一個想法,那就是逃。
可在塔內(nèi),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是老資歷的塔長最先回過神來,他們跑什么,魔尊和女修士才是外來的入侵者吧!
他被關(guān)押在歸元離火塔里這么久,對那些修士的上古陣法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就算是有半神之姿的魔尊,他一個人也闖不進來,眼前這個多半可能是分身而已,不能慫!
“這里是妖的地盤,真當(dāng)我們怕了你?!”
妖光乍起,塔長和其他妖王對視一眼。
“一起上!”
傅漆玄眸色凝霜,眉骨下壓著森然的殺意。
“找死?!?/p>
墨色霧氣剎那間將整層的光線吞噬,把所有的妖物吞入了血色的夢魘。
幸存下來的妖,多年后也常做噩夢,回想起那天的殺戮哪怕是一個記憶的邊角也讓他有想尿褲子的沖動。
一直安然佇立的歸元離火塔,飛檐翹角掛著的鎮(zhèn)妖銅鈴簌簌響動。
有大批的妖從內(nèi)向外沖撞著封印,想要從塔里逃出來。
丹云天正在打掃戰(zhàn)場的弟子們紛紛轉(zhuǎn)頭望去。
“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告訴蓮宗主?”
“有妖沖擊封印而已,不用大驚小怪,這陣法的封印剛加固過,他們就是撞破了頭也出不來?!?/p>
弟子們議論了兩句,便繼續(xù)低頭洗地。
浸入了白玉階的血污,被沖刷十幾次,還留有痕跡。
正忙著,耳邊又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丹云天的弟子臉上掛起無奈,又來了……
自從沈棠被吞入妖塔,無極宗鬧事的人一天來三次,每次都卡著飯點來。
“叫你們掌門出來!”
一眾穿著藍天白云道服的弟子,拉著一個寫著【還我?guī)熓濉康臈l幅,舉著大喇叭開始喊。
望著他們,丹云天的弟子實在是憋屈,無極宗這些都是劍修,打也打不過,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不跟你打。
第一次來的那個沈棠的靈獸,那么大的塊頭,天階靈獸,躺地上就訛人。
上次被訛走了一千塊上品靈石之后,誰也不敢對無極宗這群人動手了。
來鬧事也只能勸一句,“沒人能從無名野火里活下來,你們師叔已經(jīng)……”
“你說什么!”
“我?guī)熓宀挪粫溃 ?/p>
禁地吵鬧的聲音,完全壓過了銅鈴求救般的震顫。
遠處江逸坐在一棵大樹叉上觀察著戰(zhàn)局,掏出一把劣質(zhì)的折扇給自己扇風(fēng)。
“六師弟?!?/p>
樹下有人叫他,江逸低頭喊了聲。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這是要走了?”
“嗯?!睖刈V點頭應(yīng)聲,“真正害了小師妹和無極宗的人,是紀(jì)清洲,他寄居在人族,不能給他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p>
溫譜的眼睛就是拜紀(jì)清洲所賜,這次新仇舊恨當(dāng)一起了結(jié)。
“也好,都在這耗著也不是辦法?!苯輳臉渖咸聛?,拿出一袋錢交給了溫曲。
“人族慣用的是錢幣,不是靈石,這個你拿好,可得照顧好你哥,別給他惹麻煩聽到?jīng)]?”
江逸的口氣,就跟訓(xùn)小孩兒似的。
溫曲看看錢袋又看了看江逸,明明小時候江逸比他還能闖禍,怎么現(xiàn)在……
溫譜眼睛不好,但心里明鏡兒似的。
“多謝師弟,你自己的傷也沒好全,也要注意?!?/p>
“嗯,我也要閉關(guān)一段時間,但這里有靈鷲在,不必擔(dān)心?!?/p>
江逸送了送兩人,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沒有提及亓炎真人。
眼下,他們沒有余力去追究,養(yǎng)精蓄銳才是最重要的。
閉關(guān)前,江逸望著歸元離火塔的方向低喃。
“小師妹,若是出關(guān)時,能和你再見就好了……”
他堅定不移的相信,他的師妹不管多難的關(guān),都能闖過來。
*
九州以北·極寒之巔
亓炎真人懷抱著氣息越來越微弱的緋煙,在連綿的白色雪山中尋找著傳說中的隱世神殿。
或許只有到了那里,才有機會留住她。
可隱世神殿,到底在哪兒……
他已經(jīng)找了三天,用盡了全身的靈力為緋煙續(xù)命,但依舊沒有找到神殿的影子。
厚重的風(fēng)雪掩埋了他來時的腳印,風(fēng)霜浸入他眉眼,他虛弱的連一個避風(fēng)擋雪的結(jié)界都開不了。
“阿亓,別找了……”
緋煙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襟,上古陣法的反噬,本就無解,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撐不住了。
“一定能找到,神殿里的真神一定可以救你?!?/p>
緋煙很輕很輕的笑了聲,“你總是這么傻?!?/p>
百年前是這樣,百年后也是這樣。
亓炎真人沒應(yīng)她的話,固執(zhí)的在風(fēng)雪中穿行。
“停下。”
緋煙喊他,他不聽,緋煙有些急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自散元神?!?/p>
亓炎真人終于停下了腳步,低頭望著她。
緋煙看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罵他,“傻子,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值得你這做?”
“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知道?!?/p>
“你知不知道我睡你只是為了解悶?”
亓炎真人喉結(jié)滾動,“我知道,你本來就不喜歡我?!?/p>
緋煙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都知道為何還如此?你現(xiàn)在該做的不是找什么勞什子神殿,你該拿了我妖丹飛升去!”
“我只是,想讓你活著……”
亓炎真人覺得這世間萬物蒼生都與他無關(guān)緊要,但唯有她的存在,才能讓他漫長的生命產(chǎn)生意義。
緋煙頓了頓,避開他的眼神嘆了口氣,“我早就該死了?!?/p>
百年前,那場圍剿,若不是亓炎真人放水,緋煙已然魂飛魄散。
“你那是什么表情,一把年紀(jì)了還學(xué)人家小弟弟紅眼睛,抹眼淚?”
緋煙撐起身子,靠近他,“現(xiàn)在不是也很好,我自由了?!?/p>
緋煙抬手抹去他眉眼的霜雪,在他唇上印下最后一個吻。
“堅強點,姐姐要先走了啊?!?/p>
緋煙的身子漸漸虛幻,“阿亓,我耽誤了你太久,輸就是輸了,我認,你不要恨,也不要怨,放下執(zhí)念飛升去吧……”
“煙兒!煙兒……”
亓炎真人拼命的想要留住,可塵屑散入風(fēng)雪,無跡可尋。
只剩下一顆嫣紅色的妖丹,落在他掌心。
他沒有飛升,仿佛靈魂也和緋煙一齊飄散了,他不知在風(fēng)雪中枯坐了多久,直到一只帶著銀絲手套的手伸向他。
“想要復(fù)活她嗎?我可以幫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