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胎的東西確實是有,但是……”
冰燼欲言又止,到了嘴邊的話最后化作了一聲嘆息。
“你們人族不是常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嗎,有些事,與其去冒險,不如順其自然的好。”
冰燼面上端著的嚴肅,讓沈棠有些不適應。
“我不怕冒險。”
她的孩子,那么小小的一點,意識朦朧的時候,就愿意散去自己的魔氣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
她冒點險算什么?
袖子下傅漆玄握住了沈棠的手,無聲的陪伴和她共進退。
傅漆玄并不是不關心孩子,只是他把決定權交給了沈棠,她想怎么做,他都會無條件的陪著。
冰燼有些為難,但看在沈棠這么堅持的份上,終于開了口。
“自古以來,優(yōu)勝劣汰,魔種一胎只能成形一個,但你身體里,兩個魔種都有了意識,只要再保持魔力充足的情況下,同時生下他們兩個也不是不行?!?/p>
沈棠微微點頭,追問道,“那怎么才算魔力充足呢?”
沈棠一心在保胎身上,問者無意,聽者有心。
冰燼端起來的表情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他眼神轉動落在傅漆玄身上,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管管你媳婦!
怎么雙修這種事情也要問我嗎?
傅漆玄拇指捏了捏沈棠的掌心,偏頭低聲開口,“這個交給我就行?!?/p>
指尖在她掌心劃了一圈,他已經習慣了,沈棠是這樣的,不管多少次,都像第一次一樣。
沈棠也終于想起,上次她腹痛的時候,傅漆玄的殘魂是怎么緩解她的疼痛的。
只是那一次,殘魂也很不熟練,所以她就……
真是問了個傻問題。
沈棠反應過來之后,忙跳過這段進入下一話題,“那之后呢?”
冰燼要說的正是這個之后,“兩個魔種中必然是有一個比較羸弱,生下后,需要放進孕靈紅蓮中,輔以上古淬靈陣法,孕養(yǎng)九九八十一日?!?/p>
“孕靈紅蓮、上古淬靈陣法……”
沈棠呢喃著這些孕養(yǎng)魔種需要的條件,不由得犯了難,別說去尋了,這兩樣東西,她從未聽說過。
傅漆玄臉色沉了幾分,冷聲道,“且不說上古淬靈陣法能不能找到,孕靈紅蓮是早已滅絕的靈植,要如何尋?”
冰燼也迅速冷下臉來,“你覺得本君會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開玩笑?”
這倆魔,又要開始了。
沈棠緊急勒住韁繩,“所以一定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冰燼哼了一聲,“還是兒媳婦明事理?!?/p>
“孕靈紅蓮雖然早就滅絕了,但它的種子還在,只是因為條件太苛刻,沒人能培育的出來而已?!?/p>
沈棠心里頓時燃起了希望,“種子在哪兒?培育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傅漆玄很會種的?!?/p>
冰燼沒說話,只是莫諱如深的打量了傅漆玄一眼。
傅漆玄懶得理他,只問了一句,“你若知道種子在哪兒就快點說。”
這次冰燼倒是沒有再打啞謎,很直接的吐出兩個字。
“東海。”
這個地名一出來,沈棠就會想到傅漆玄的母親。
傅漆玄眼神凝著冰燼,“你確定?”
“相傳最后一顆蓮子被收在龍宮寶庫,現(xiàn)在還在不在,本君也不能確定?!?/p>
冰燼這么說,沈棠也是能理解的,畢竟他一直在昆侖,外面的滄海桑田哪能盡數(shù)掌握,能提供這么多沈棠就已經很感謝了。
“在不在的,去看一下就知道了?!?/p>
反正距離九州論劍時間還充裕,沈棠打算去會會傳聞中最暴躁的東海龍族是什么樣。
“至于上古淬靈陣法,應該在極昭老兒的登仙洞府里,位置大概就在九州的徽州那里,這個還算比較好找的。”
沈棠在腦海里搜索了一下,上古時期那些大能的封號。
“你說的……是陣道鼻祖,極昭道君嗎?”
九州大陸各個宗門沿用的護宗大陣,有三分之二都來自極昭道君的手筆。
就連九州目前最繁榮的陣法大宗青衿源,也是他開創(chuàng)的。
那么傳奇的一位大能,冰燼居然叫人家老兒……
“嗯,就是他,他飛升前跟我有些交情,殘留的神識知道你們是我的人,應該不會太為難你們?!?/p>
沈棠抿唇,沒說什么,只盼著冰燼說的最好是真的。
冰燼親自送沈棠和傅漆玄出了神殿,“東海那群龍野蠻跋扈,你們去了千萬不要想著跟他們講道理,拿了東西就跑,也不必愧疚,因為那東西本來也不是他們的?!?/p>
孕靈紅蓮的滅絕,還不是因為他們東海龍族的無知。
但那些過去的事情,冰燼也不想再提。
沈棠和冰燼道別,傅漆玄從頭到尾也沒跟冰燼說一句話,冰燼也滿不在意似的,他這兒子的性格,其實有時候跟他真的很像。
尤其是骨子里的那種偏執(zhí),他也是這樣。
魔之偏執(zhí),將為所求,困囚終生。
沈棠和傅漆玄坐在靈鷲背上,當她再轉頭去看的時候,身后那巍峨的神殿和殿前的人影,全都盡數(shù)消散在了風雪中,尋不到一丁點兒的蹤跡。
仿佛這些在神殿流連的時日,只是一場幻夢。
可她身邊的傅漆玄,是那么真實的存在,這一次,他真的回來了,完完整整的,回來了。
*
沈棠和傅漆玄走遠后,冰燼望著他們遠走的方向喟嘆一聲。
“老雪,我剛才演的還可以吧,會不會被那不成器的看穿了?”
雪人肯定的回答,“不會的,再說您也沒騙他們,只是借個東風,無傷大雅?!?/p>
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下,碎雪稀疏地打著旋兒飄落,像一顆無依無靠的心,漫無目的的尋著歸處。
冰燼伸出手,接住一片飄搖的雪花。
“老雪,在這里蹉跎了這么多年,我們也該走了?!?/p>
老雪安慰冰燼,“君主,這哪里是蹉跎,您這是苦盡甘來?!?/p>
冰燼隨手把接住的雪花放在了雪人頭上,輕笑了笑,“借你吉言,但愿他們不會叫本君失望?!?/p>
說話間,一主一仆的身影漸漸淡去。
落雪如殮,掩埋了高聳神殿的最后一絲殘痕。
從此昆侖萬仞冰峰之上,再無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