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仔細(xì)看著那百年老參,贊嘆道:“雖說京中不少人家存有老參這等好物,但品相如此上佳的,我的確也是頭一次見。”
沈家只是門第沒落,可手頭卻不拮據(jù)。
老參自然也是有的,但年份大多都短,且保存的品相一般,也沒有眼前這株完整。
想來這株老參,也是朝陽郡主私藏的好東西。
沈老夫人很高興,對云菅道:“托我向你母親道一聲謝。”
云菅笑眼彎彎:“都是一家人,祖母何必客氣?我回門那日,長姐備了好些厚禮,母親還說叫你們破費(fèi)了。”
沈惜文溫柔笑道:“你也說了是一家人,談何破費(fèi)?”
云菅抿唇一笑,也就不說了。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等要離開時,云菅才說:“孫媳明日想去西郊莊子一趟,還請祖母恩準(zhǔn)?!?/p>
沈老夫人詫異道:“這才剛回來,怎得就又要出去了?”
沈惜文也問:“可是莊子里出了事?”
云菅找了個借口:“是,那莊子打理的婆子還是我母親手頭的人。許是我年紀(jì)輕,不叫她們放在眼里,莊子的賬目已有一段時間對不上。我想著,索性三郎這幾日也不在府中,我便去莊子里查查賬,也將那些鋪?zhàn)友惨曇环??!?/p>
沈老夫人聽到這里就明白了。
西郊莊子和那些鋪?zhàn)佣际窃戚训募迠y,她也不好多問,只交待云菅:“也好,你若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惜文。她掌家多年,對這些最是明白不過?!?/p>
沈惜文也說:“本想著叫弟妹清閑一段時間,再教你來管理中饋。既是如此,等弟妹從西郊回來,我便教你上手?!?/p>
云菅錯愕的“啊”了一聲:“我、我并不是想要搶奪長姐的中饋之權(quán)……”
“我知道?!鄙蛳男Φ?,“但你早晚都要管的,索性不如早些教會你,也叫我歇歇?!?/p>
云菅:“……行吧!”
又寒暄幾句,她起身告辭。
沈老夫人卻又喊住云菅,壓低了聲音叮囑:“這幾日城里城外不太平,事情處理完畢就早些回來。若是實(shí)在回不來,就叫人守好莊子,莫要亂跑。”
云菅瞬間肅了神色。
沈從戎能出城,許是不光自己勸說的緣故,沈老夫人應(yīng)該也察覺到了什么。
她便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真答應(yīng)下來。
回了扶風(fēng)院后,云菅便告知張嬤嬤等人,明日她要去西郊莊子。
隨后又叫尋情準(zhǔn)備各類藥材、衣物等,準(zhǔn)備第二日清早就出發(fā)。
謝綏的傷口只是簡單做了處理,他如今還在發(fā)熱,縱是給流螢交待過也寫了方子,可他傷情會不會加重,都很難說。
聽天由命罷!
睡了一覺,次日天微亮云菅就起了身。
尋意和冬兒被留在了扶風(fēng)院,云菅則帶著尋情和馮孤蘭動了身。
晨霧未散,朱雀大街上還是清冷冷的。
云菅的馬車孤零零駛過城主街,一個時辰后終于到了西郊。
這是暴雨后云菅第一次來西郊。
先前坐落有序的房屋,如今大半塌陷,街上都是殘?jiān)珨啾冢€有些不少災(zāi)民倚在墻角或木棚下。
街上再沒有靜謐、安然的景象,只有凄涼和敗落。
云菅透過小窗,目光掠過那些神情麻木呆滯的流民。
還有零星幾個身著官服的小吏在忙活,先前出來救災(zāi)的五城兵馬司及皇城司人員,卻都已消失不見。
馬車從那些木棚邊駛過時,她耳邊隱約傳來咳嗽與孩童啼哭聲。
馮孤蘭靠著車壁,眼底全是厭惡和譏嘲:“如此災(zāi)事,百姓還在流離失所,朝廷竟然就這樣丟下不管了?”
云菅凝目:“賑災(zāi)一事,聽說交給了孫家。”
馮孤蘭不解道:“孫家?孫首輔滿朝門生,兒子又被提拔到了重要位置。賑災(zāi)這差事說來簡單卻難辦,于他們而言,相當(dāng)于烈火烹油。按理說,孫家人再愚笨也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他們怎會接下這差事?”
云菅示意了下皇宮方向:“萬一是那位授意的呢?”
馮孤蘭不說話了。
若是皇帝將孫家視作眼中釘,借由這事發(fā)落孫家,那的確無可指摘。
可數(shù)以千計(jì)的流民性命,難道就這樣被作為了他們權(quán)貴博弈的棄子?
身為帝王,當(dāng)仁政愛民,他若如此作踐百姓,又有何資格坐在那個高位上?
馮孤蘭眼底的厭惡更濃烈了。
云菅再沒說什么,安靜等待馬車抵達(dá)莊子。
江蘅早已在門口等著她們,見馬車到來,立刻高興的迎了上去。
“小姐,尋情姐姐,你們終于來了?!?/p>
云菅下了馬車,看到小丫頭整個面貌煥然一新,不由眼前一亮:“看來你在這里待得不錯!”
江蘅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也亮亮的:“小姐又是給奴婢改名,又是叫人教奴婢讀書識字。若奴婢還沒有改變,哪有臉面見小姐?”
云菅無奈一笑:“這才幾日,時間尚短,不要將自己逼迫得太緊。”
說罷,一邊往里走,一邊詢問謝綏的情況。
“謝大人寅時服了藥,高熱稍退,但傷口化膿,小柔姐姐說可能還需再處理一次?!?/p>
江蘅說著,又追上云菅腳步告狀,“謝大人醒來服藥那會兒,還以為我們是刺殺他的人,差點(diǎn)就和小柔姐動了手。還是看見奴婢后,才停下的。”
云菅聽得無奈:“他倒是頗有精力!”
燒成那樣了,還能和人動手,看來性命應(yīng)當(dāng)是無憂的。
繞過花園,云菅先看到了劉婆子:“大小姐怎得這時候來了?老奴沒及時迎接,還望小姐恕罪。”
云菅瞥她一眼,徑自往前走:“有些私事,無需大張旗鼓。”
說著,見劉婆子也跟了上來,云菅說:“你自去忙活吧,有事兒我會差人喊你。”
劉婆子只好停了步,恭敬應(yīng)是。
等云菅走遠(yuǎn)了,她才抬起頭,一臉狐疑。
進(jìn)入客院,云菅先聽到了毒蝎粗噶的聲音:“怎么又燒了?哎哎,我只會簡單包扎傷口啊,這我沒法治……”
云菅邁步進(jìn)門,毒蝎轉(zhuǎn)頭,像是看見救星一樣瞬間眼睛亮起來。
“我的小老大哎,你可算是來了??炜?,這謝大人怎么跟個篩子似的,傷口止住又崩開,退了熱又反復(fù)燒起來,我都快被嚇?biāo)懒恕!?/p>
云菅疾步上前,坐到了謝綏床邊。
才探出手碰到謝綏額頭,謝綏便突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