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院里。
文繡瑩等了很久,才等回那去探信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她色厲內(nèi)荏道,“天都黑了,探個消息要這么久嗎?”
說罷,又不耐煩的問:“可看到三郎去哪里了?”
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小聲道:“三公子那會兒的確是出了府?!?/p>
文繡瑩繃緊的眉眼驟然一松,語氣也好了很多:“嗯,然后呢?”
小丫鬟不敢說,但在文繡瑩如實質(zhì)般的目光逼視下,終究還是小心翼翼的說了出來。
“他……他陪著三少夫人去了首飾閣,然后,兩人一同回了扶風(fēng)院,如今已經(jīng)都歇下了?!?/p>
“啪!”手掌拍桌的聲音。
小丫鬟把腦袋垂下去,身子繃得緊緊的,生怕被無故牽連。
文繡瑩咬緊唇,眼里滿是怒火。
畫扇見狀,連忙溫聲安撫:“夫人,三公子今日才回來,卻第一時間來看望了您。聽說晚飯都沒與三少夫人一起吃,今夜留在扶風(fēng)院,想必也是不得已,您不必多想?!?/p>
“那買首飾呢?”文繡瑩恨恨道,“他同我買首飾時,從來沒與我這樣光明正大的同進同出過,為什么要陪著那甄蘭若買首飾?”
畫扇一時語噎。
她家夫人不會忘了,他們是嫂嫂和小叔子吧?
真拿自己和那正室夫人比呢?
見畫扇不說話,文繡瑩一雙眼睛盯著她,怒道:“你在想什么?在嘲笑我是不是?”
畫扇忙跪下道:“夫人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想,許是三公子帶了首飾回來送您,被三少夫人察覺了,所以三公子才會買首飾安撫她?!?/p>
這話倒是安撫到了文繡瑩。
她摸摸自己頭上的玉簪,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真是便宜了那甄氏。”
說完又忙道,“去打聽一下,三郎給甄蘭若買的什么首飾?”
一直縮在角落的小丫鬟聞言,小聲道:“是一只鐲子,五十多兩?!?/p>
“才五十多兩。”文繡瑩這下痛快了,想著沈從戎果真是去安撫對方的。
誰家主母若是戴個五十多兩的鐲子出門,豈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文繡瑩想著,又叫畫扇把自己的妝奩盒取來。
沈從戎送了她許多首飾,一個妝奩盒完全裝不下,零零總總裝了三個箱子。
文繡瑩從中取出一只瑩潤透亮的白玉鐲戴上,轉(zhuǎn)著手腕在燭光下欣賞:“明日給老夫人請安,就戴這只鐲子吧!”
畫扇心知她約莫想挑釁云菅,但也沒敢說什么,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有了鐲子的對比,文繡瑩心情好了很多。
也不再糾結(jié)沈從戎夜里來不來了,反正那兩人都是分開睡的。
她早早卸下簪環(huán),沐浴過后便鉆入了被窩。
到了第二日,天還沒亮,便立刻爬起來梳妝打扮。
扶風(fēng)院里,云菅也已起。
沈從戎還在睡,云菅悄無聲息邁過他,拿著金錯刀出了門。
扶風(fēng)院很大,清晨又涼爽。
云菅心情舒爽的練了會刀,剛收勢,就聽沈從戎惺忪疲乏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你怎么起這么早?”
云菅回頭,看到沈從戎倚在門邊,衣衫松松垮垮的。
不大像白日里總是神經(jīng)緊繃的硬朗青年了,有種松適愜意的感覺。
他長得好看,云菅對好看的人一向?qū)捜?,于是語氣也很溫和:“我向來都是這個時辰起,每日都要練刀?!?/p>
沈從戎很驚訝:“每日都練?”
云菅頷首:“除去特殊情況。”
正說著,尋意帶人打了洗漱的水來,成武也默默跟在后面。
冬兒問云菅:“小姐,綠珠已經(jīng)在備早飯了,問您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云菅搖了頭:“按往常那樣準(zhǔn)備便是?!?/p>
沈從戎一聽這話,卻連忙道:“我有,我想吃陽春面?!?/p>
冬兒頓了下,抿抿唇,想起沈從戎給的銀票,到底還是很有耐心的笑應(yīng)了一聲:“好的姑爺。”
她走后,沈從戎不高興道:“你的婢女怎么叫我姑爺?”
搞得像是他入贅甄家了一樣。
云菅語氣平常:“叫習(xí)慣了吧,回頭我叫她們改過來。”
見云菅這么好說話,沈從戎還有些不習(xí)慣。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視線落在了云菅臉上。
云菅喜歡將頭發(fā)高高的束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干凈的下頜。
她剛練過刀,鬢角有被細汗打濕的痕跡,為面容的英氣添了幾分溫軟。
這張臉并不出眾,偏偏骨相極好,眼睛也很亮。身材也勻稱挺拔,一眼看去,竟叫人莫名移不開眼。
沈從戎看入了神,直到云菅銳利的眸子望過來,他才回神,倉促的收回視線。
“我去洗漱了。”這話也說得慌張,背影凌亂到像是做了什么心虛事。
云菅靜靜瞧了他片刻,笑了一聲。
兩人很快又一同坐到了桌邊。
云菅換了身衣服,長發(fā)也被挽成了溫婉的婦人發(fā)髻。
她眉眼半垂,舉止端莊的用飯,完全瞧不出一丁點鄉(xiāng)下女子的粗鄙。
沈從戎暗暗瞧著,心中感慨,也生出了難以道明的復(fù)雜情緒。
綠珠的手藝的確好,沈從戎甚至有些吃撐了。
他坐在桌邊消食,見云菅取來一只翡翠玉鐲戴上,下意識問:“怎么不戴昨日買的那只?”
云菅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沈從戎一噎,深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五十多兩的鐲子,怎好叫甄蘭若戴出去見人?
倘若祖母和長姐看到了,也要責(zé)罵他的。
沈從戎便摸摸鼻子,假裝無事發(fā)生。
收拾好了,兩人一同去靜心堂。
這段時間他們都不在府中,合該多陪陪沈老夫人的。
時間還早,云菅走走停停,沈從戎便也陪著她到處閑逛。
沒過一刻鐘,與文繡瑩再次迎面而遇。
見沈從戎和云菅并肩而立,文繡瑩眼中的妒意差點沒忍住。
好在畫扇提醒了她,她便又露出笑意和二人打招呼。
“三弟,三弟妹,好巧?!?/p>
云菅抬頭,目光在文繡瑩臉上停了下,隨后淡淡一笑:“是挺巧的,二嫂也去靜心堂?”
文繡瑩“嗯”了一聲,瞥一眼沈從戎,語氣柔柔:“好些時間沒見你們了,聽長姐說,你們出城去了?”
云菅點頭。
文繡瑩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神情訝異:“那段日子因為疫病都封城了,弟妹怎么出去的?”
說話時,微微抬手。
袖口滑落,露出一只漂亮的白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