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繡瑩這下真快哭了。
“甄大小姐怎能信口污蔑我的清白,我……”她掩面低泣,“妾身真是百口莫辯!”
云菅大步上前,繼續(xù)說:“你不用辯!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都知道是非多了,二少夫人還不避諱著點?”
說罷,突然扣住文繡瑩胳膊:“你說我妹妹推了你,但我妹妹說沒有,我該信誰呢?干脆這樣吧,既然你們認(rèn)定她就是推了,那不如我把這件事做實?!?/p>
話音剛落,文繡瑩就被重重推搡倒地。
大概沒想到云菅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文繡瑩吃痛的雙手拄地,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她。
云菅居高臨下道:“看什么?你不服?”
文繡瑩氣得胸膛起伏不定,沈從戎忽然暴怒,揮拳朝云菅襲來。
“賤人爾敢?”
云菅早有防備,側(cè)身一閃。
沈從戎的拳頭擦著她衣袖而過,帶起一陣凌厲的風(fēng)。她冷笑一聲,反手探身扣住沈從戎的手腕,借力一擰。
沈從戎猝不及防,踉蹌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
見他不敢相信的看過來,云菅慢條斯理的晃了下極具力量感的手臂:“賤人在狗叫什么?輕視女人小心掉坑?!?/p>
說完又語氣譏誚道:“人人稱你一句小公爺,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了?”
沈從戎臉色鐵青,眼中怒火更盛:“甄蘭若,你找死!”
他再度沖上前,云菅卻知雙方力量懸殊,壓根不與他糾纏。
腳尖一點,輕盈退開幾步,順手將甄樂菱拉到安全處。
見沈從戎氣成了河豚,她挑眉一笑,語氣輕慢:“你們國公府的威風(fēng),怕不是靠欺負(fù)女人撐起來的吧?”
說罷,余光掃向漸漸聚集的圍觀人群,唇角不經(jīng)意的勾出一個弧度。
兩人動起了手,掌柜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一個也不敢勸。
有機(jī)靈的小婢立馬小跑著出門去報官了。
云菅看到也沒在意,她還想繼續(xù)激怒沈從戎,可這廝不知怎么,突然盯了她半晌,理智竟然漸漸回籠。
“甄蘭若,你想故意將今日之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
云菅揚(yáng)起眉:“鬧得滿城風(fēng)雨,對我有什么好處嗎?”
沈從戎冷哼一聲,完全冷靜下來。
對她是沒什么好處,但對國公府可明晃晃的全是壞處。
不僅他和文繡瑩之間會被說三道四,甚至他和甄家的婚事……
婚事?
沈從戎猛地再看向云菅,眼里射出精光。
云菅不知這男人心中在想什么,見目的被識破,也沒了再糾纏的心思。
她問甄樂菱:“回家嗎?還是再罵幾句?”
甄樂菱:“……回家?!?/p>
云菅真心實意道:“你要覺得還生氣,就再罵幾句。別怕被人看笑話,反正該被笑的也笑完了。”
甄樂菱傷心的念頭頓時沒了,神情萎靡道:“不罵了,回家?!?/p>
云菅又勸:“我說真的,你大膽罵她,這個喜歡無能狂怒的男人我?guī)湍愣⒅N乙谴虿贿^,我就報官找皇城司,謝指揮使肯定能打過他?!?/p>
甄樂菱被逗笑,這會兒真是一點傷心都沒有了。
“不用了,咱們回家吧?!彼D(zhuǎn)過身,努力讓自己忽略掉沈從戎。
只是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極快的掃了沈從戎一眼。
那個曾經(jīng)在她心目中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如今陰氣沉沉的站在自己對面,這么防備、厭惡又神情陰鷙的盯著她們。
甄樂菱想,或許是上天也不想她嫁給沈從戎,才叫今天發(fā)生這么戲劇的事,來徹底斷了她的念頭。
也好。
這樣也好。
……
甄樂菱再無留戀的踏出了門。
云菅回頭,掃一眼文繡瑩,又把視線定格在沈從戎臉上。
沈從戎見她看來,冷冷開口:“今日之事,我記下了?!?/p>
云菅一笑,說:“不止你記下了,大家都記下了呢?!彼f完后,轉(zhuǎn)身出門。
才走幾步,突然發(fā)現(xiàn)圍觀人群的騷動戛然而止,這些人竟還莫名其妙的快速讓出一條道來。
云菅抬頭,看到了踏著青石板,提步而來的謝綏。
他依舊穿著那身斯文儒雅的鶴紋官服,卻未戴官帽,腰間也未佩玉飾。
乍一瞧去,清雅中帶著幾分從容隨性。
云菅驟然停下腳步,遠(yuǎn)遠(yuǎn)望著謝綏。
走動時挺直如松的肩背,隨步履輕晃卻分毫不亂的衣袂……他行經(jīng)之處,將周遭嘈雜壓作一片寂靜,仿佛連風(fēng)都識趣地靜默下來。
那如神邸般出塵絕艷的青年,就這樣緩步而來。
日光在他身后鋪開一片淺淺的沉靜的藍(lán)。
云菅望著他身上銀線繡成的云鶴,望著他藏在領(lǐng)口下鋒利的喉結(jié),望著他微微抿起顏色淺淡的唇。
到最后,視線停在了那雙似泅著薄霧云藹的眸子上……
天地就這樣籠于一色。
云菅望著他,想起了少時看到的春日青山。
山陰處殘雪猶臥,山腰處野櫻成雪,風(fēng)過時簌簌抖落“碎玉”,驚起三兩羽鶴。
……
謝綏停了步子。
圍觀人群似潮水遇礁石般,不自覺地屏息退讓。
謝綏看著云菅,目光一如半個時辰前那般溫和:“甄小姐?!彼裆怯H和的,語氣也是親和的,“又見面了?!?/p>
云菅被這清雅聲拉回思緒,她收起面對沈從戎的嬉笑怒罵,念頭又轉(zhuǎn)到了孟聽雨說的天眼司上面。
謝綏……會在那案卷上看到關(guān)于她的什么呢?
心中想著事,面上卻正色道:“見過謝大人?!?/p>
謝綏目光定定,隨后頷首,越過她看向屋內(nèi)。
清冷的目光在沈從戎和文繡瑩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才溫聲詢問道:“何人報皇城司?”
店內(nèi)小婢小心翼翼探頭:“是小人……”
謝綏問:“何事?”
小婢忙看向掌柜,掌柜倒是平靜,將前因后果詳細(xì)道來。
謝綏踏入店鋪內(nèi),瞥了眼那牡丹紋胭脂,這才看著沈從戎道:“小公爺,掌柜所言可屬實?”
沈從戎并不接他的話,反而嘲笑道:“五城兵馬司尚在,今日這事還輪不到你皇城司來管吧?莫不是,兵馬司并入你皇城司了?”
謝綏并不在意他的挑撥,態(tài)度平和:“既是百姓上報皇城司,本官豈能置之不理?”
“所以呢?”
“所以掌柜所言可屬實?”
沈從戎又是一聲冷笑:“謝大人是在審問我?”
謝綏挑眉:“不然?”
沈從戎:“你有何資格審問我?謝綏,我可不是你們鎮(zhèn)獄司的犯人。”
謝綏一只手負(fù)于身后,語氣無波無瀾:“將小公爺抓進(jìn)去,就是了?!?/p>
“你敢?!”
“敢?!?/p>
一字落下,跟在謝綏身后的幾個司使同時拔刀,肅殺之氣瞬間籠罩整個胭脂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