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老爺專門給謝綏備了個院子。
并且還派了幾個婢女和小廝來,但婢女被謝綏打發(fā)走了,只留下了幾個小廝。
這會兒,他把小廝遣走,與云菅坐在亭子里說話。
云菅環(huán)視一圈院子里的環(huán)境,看著謝綏道:“我辛辛苦苦忙活好幾日,到現(xiàn)在還擠著大雜院大通鋪。還是謝大人厲害,一來就混到神醫(yī)的位置了?!?/p>
謝綏掩唇輕咳一聲,面色有些尷尬。
云菅也不再打趣,直接問道:“大人不在外面待著,怎么進鎮(zhèn)子來了?傷勢如何了?”
說著,她直接手指探上謝綏的手腕。
謝綏沒有動,眼神柔和的任由云菅查看。
連光鈺在一旁看著,眼神變了變,最后又歸于平靜。
云菅把完脈后,神色滿意道:“恢復(fù)得很不錯,看來大人有將我的叮囑放在心上?!?/p>
謝綏淺淺一笑:“不敢不聽大師姐的話?!?/p>
云菅瞪了他一眼,才看向連光鈺道:“你呢?不是送你娘的靈柩回鄉(xiāng)嗎?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了?”
連光鈺斂了神色,聲音也小了很多:“我娘就是潭山鎮(zhèn)的人。”
他在暴雨中送連氏靈柩歸來,可連家的長輩們拒不接受連氏入祖墳,更不承認連光鈺這個人。
連氏進不了夫家的墳地,也回不了娘家的墳地,到最后,連光鈺只能拿錢尋人找了個風(fēng)水還不錯的地方,將連氏草草下葬了。
前后耽誤了不少時間,等他再準備返程時,疫病正好擴散。
連氏宗族里有不少人感染了疫病,被潭山鎮(zhèn)的小吏驅(qū)趕出鎮(zhèn)子。
有些態(tài)度強硬不走的,都一夜之間蒸發(fā)了。
連光鈺就是在這時候察覺到了危險。
他本來就要回上京準備院試,如今又被這疫病困擾著,便每日尋求逃出去的機會。
誰料……
“我那日剛從土城墻鉆出去,就碰見了謝大人?!边B光鈺說著,瞟了一眼謝綏。
云菅從他眼里看出了幾分無語。
云菅也有些無語:“人好不容易出去了,你怎么又給逮回來了?以大欺小???”
謝綏輕笑一聲:“不是,我是看他容貌肖似你,直覺可能和你有些關(guān)系?!?/p>
云菅又看向連光鈺,連光鈺抿抿唇,垂下了眼。
他母親是朝陽郡主的替身。
所以他的容貌肖似朝陽郡主,也和甄蘭若有些相似。
如今這一點是他進入甄家的有利條件,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有些憤懣難受。
替他母親這個至死都沒有得到承認的可憐人難受,也替自己難受。
云菅已經(jīng)和連光鈺處于同一條戰(zhàn)線了,這時候自然要替連光鈺說話。
她拍了下連光鈺的肩,對謝綏道:“他是我弟弟,自然和我相似了?!?/p>
這是云菅頭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認連光鈺的身份。
連光鈺心頭一跳,下意識抬眼看過去。
云菅正好看過來,她眼睛一彎,眸光柔和中帶著幾分安撫。
連光鈺怔了片刻,也慢慢露出一點笑容。
寒暄過后,謝綏便問:“云姑娘打算一直待在這里?”
“自然不會。”云菅道,“我已經(jīng)尋到了沈從戎,并建議他去宗陽縣一段時間。不過我以謝大人名義承諾他,會幫他找些人手?!?/p>
說到這里,云菅朝著謝綏眨眨眼,“謝大人不會覺得我僭越吧?”
謝綏啼笑皆非:“既是云姑娘都答應(yīng)了,謝某自無不從?!?/p>
連光鈺聽著兩人的對話,若有所思的視線又在謝綏臉上停了片刻。
見謝綏側(cè)目看來,他才又立刻收回。
云菅又說:“等沈從戎離開,我們就立即去白瑞村。不過到時候,要先把光鈺送回京?!?/p>
連光鈺一聽這話,卻立刻道:“長姐,我跟著你們。”
“跟著我們作甚?”云菅道,“你不回去溫書了?時間緊迫,哪能叫你再耽擱下去?”
連光鈺抿抿唇,小聲道:“我回去也不知道去哪里……”
西郊民居不僅多數(shù)被暴雨沖垮了,疫病發(fā)生后,還遭到了官吏的驅(qū)趕。
連光鈺現(xiàn)在沒爹沒娘的,還真沒地兒去。
云菅頓住,過了好一會她才道:“那我先尋個地方將你安置下來。”
連光鈺立刻道:“若是在城外自己待著,還不如叫我跟著長姐和謝大人?!?/p>
謝綏見狀接話:“交給我吧!”
云菅看向他,他頷首,溫聲道:“我派人將他送回京,京中會有人安排他的去處。白瑞村危險,帶著他會有性命之憂?!?/p>
聽說會危及性命,連光鈺終于老實了。
云菅又說起翟宛靈這邊的安排。
聽說翟宛靈需要迅速減重的藥物,謝綏挑眉道:“皇城司倒是有這種東西,但對身體有害無益。若是需要,我叫人送來?!?/p>
“翟小姐不在乎這些。”云菅無奈道,“不過,我最好還是再問問她?!?/p>
謝綏想了想說:“既然如此,那這東西由我送給她?!?/p>
云菅看向謝綏,謝綏莞爾:“大師姐醫(yī)術(shù)高超,醫(yī)德厚重,怎能給人服用這種危及身體的藥物呢?自是由我這個醫(yī)術(shù)不精的師弟呈上最好?!?/p>
云菅:“……行?!?/p>
謝指揮使既然愛演,那就陪著演吧!
到了午后,翟宛靈果然問起了極速減重的事。
云菅語重心長道:“這種藥物,有倒是有,可真的會損害小姐的身子。三個月而已,小姐堅持一下……”
話沒說完,翟宛靈就打斷她說道:“我要這種藥?!?/p>
云菅定定的看著她,翟宛靈的視線便有些躲閃。
但很快,她就直起身子,小聲又堅定道:“云神醫(yī),我要這種藥?!?/p>
云菅似不可察的輕嘆了一聲,才轉(zhuǎn)過身去說:“我?guī)煹苣抢镉校胰ヌ婺阌憗?。只是我二人向來不對付,恐怕他會為難我……”
正說著,謝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師姐要問我討什么?”
云菅看向院子外,謝綏身穿一襲白衣,步履從容而來。
他臉上是易過容的五官,很普通,并不出色。
可通身氣派卻是如何遮掩也擋不住,如芝蘭玉樹,如朗月入懷。
察覺到云菅的視線,謝綏抬眸看過來,眉頭輕提,眸子卻彎下來,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他走到屋門外,站在廊柱折射的陰影下,與云菅對視。
等翟宛靈也起身看過來了,才對著云菅揚起唇,緩緩開口。
“師姐,你方才說想要問我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