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四,大吉。
長樂宮內(nèi),宮人們忙碌穿梭,為即將到來的生辰宴做最后準(zhǔn)備。
云菅坐在光線明亮的窗前,看著鏡中映出的容顏。
夏荷正為她挽發(fā),春桃立在一旁挑發(fā)髻上的配飾。尋情在整理要穿的衣服,曲靜伶則跟著朱玉去了門外。
隔著一扇小窗,云菅也能聽見朱玉呵斥人的聲音。
“手腳利索些,平日里公主縱著你們,由著你們隨性做事。可今兒個是公主的好日子,若出了什么差錯,仔細(xì)你們的皮?!?/p>
朱玉向來是溫和的,唯獨今日,面無表情,聲音嚴(yán)厲。
便是云菅聽了都覺得有些頭皮緊繃,何況那些小丫頭?
不愧是她的掌事姑姑,就是有氣勢!
云菅胡亂想著,眼一抬,瞧見春桃取了支金絲嵌紅寶石步搖,由夏荷接手,插入她挽起的發(fā)髻中。
這一抹獨特的紅色,立馬襯得她整個人更加鮮活明艷起來。
眉如遠山,眼若秋水,便是這樣靜坐不動,都難以將這份與生俱來的美艷遮掩。
春桃忍不住嘆道:“公主太美了?!?/p>
夏荷沉穩(wěn),猶豫著問:“公主,可要奴婢給您減幾分妝容?”
云菅看著鏡子,沉迷在自己美貌中說:“為何要減?今日是本宮的主場,本宮就該明艷四射,璀璨奪目!”
只可惜,謝綏瞧不見她這么美麗的一幕。
不然以后上京第一美人的名頭,謝綏就得乖乖讓給她!
云菅的話逗笑了幾人,夏荷也不再詢問,可了勁兒的裝扮云菅。
妝容完畢,云菅起身,任由幾人替她穿上金線繡成朱鳳的紅色廣袖長裙。這生辰吉服還是尚服局前幾日才送來的,聽說是尚服局的掌事親自提筆畫的圖樣,然后由慧妃、太后看過點了頭,再由幾十名繡娘日夜不停的趕制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掌事對于服飾的搭配理解到了極致。
這華服斂了幾分云菅外放尖銳的美艷,卻將皇家公主高高在上的尊貴、威嚴(yán)氣勢給激發(fā)了出來。
一瞬間,云菅望著鏡中睥睨四方的自己,都忍不住想跪下磕個頭。
“公主,時辰到了。”曲靜伶在門外提醒。
云菅回了神,最后看一眼鏡中的自己,轉(zhuǎn)身邁步向外走去。
長樂宮外,轎輦早已備好,云菅提步進入坐好。轎輦緩緩前行,穿過重重宮門,最終停在了舉辦宴會的麟德殿前。
今日男女分席,所以入宴的殿門也不同。
云菅一下轎輦就引來無數(shù)矚目,她面帶笑容,步履款款的踏入殿中。
內(nèi)侍高聲唱喏:“嘉懿公主到!”
原本喧鬧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齊行禮,卻在垂頭時,目光又不自禁的悄然聚集在云菅身上。
今日的嘉懿公主,果然當(dāng)?shù)闷鹌G光四射一詞。
便是總在后宮恃美行兇的貴妃,今日都要遜色幾分。
眾人偷瞄著云菅,云菅昂首,直視著正前方。
那里擺著專用的龍椅,是給皇帝坐的。
而龍椅旁邊,又有兩張椅子空著。一個是給太后準(zhǔn)備的,一個則是給她這個生辰宴的主角。
此時赴宴之人除了皇帝和太后外,幾乎已經(jīng)全到。云菅朝著上首走去,路過盯著她的眾人,微笑示意,卻從未留步。
直到她越過貴妃、賢妃等人,在龍椅右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
殿中停滯般的安靜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命婦們笑吟吟又好聽的恭賀聲。
云菅來者不拒,始終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和儀態(tài)。
直到賢妃笑著開口:“公主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有那么一瞬,妾身都以為看到了年輕時候的皇后娘娘。當(dāng)年娘娘,也是這般耀眼,只是……唉!”
說到這里,她似乎有些感傷,輕嘆口氣,又拿帕子點了點眼角。
賢妃是已故趙皇后跟前伺候的舊人,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所以聽她提起趙皇后,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
反倒是陳貴妃,看戲似的在賢妃和云菅臉上來回打量。
云菅恍若未覺,她微笑著看向賢妃道:“賢妃娘娘有心,總惦記著我阿娘?;仡^祭拜阿娘的時候,我會給她說一聲,叫她有空了多回來看看你。”
賢妃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陳貴妃也是一頓,下面的人全部面面相覷。
唯獨坐在公主行列中的李燕飛,一時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她一笑,將所有目光都引了過去。
明妃瞪了眼李燕飛,李燕飛忙捂住臉,對著云菅解釋:“大皇姐,我不是有意的……”
云菅笑著安撫她:“我知道,你不必緊張。賢妃娘娘這番話,不光是你覺得好笑,我聽了也覺得好笑?;蛟S……”云菅說著,轉(zhuǎn)頭看向陳貴妃,“貴妃娘娘也覺得好笑?”
陳貴妃立刻板起了臉:“本宮可不覺得好笑,嘉懿公主莫要隨意攀咬?!?/p>
云菅輕提眉頭:“哦?貴妃娘娘不覺得好笑,難道你也常惦記著我阿娘?那我叫阿娘看望賢妃娘娘的時候,也多來看看你?!?/p>
陳貴妃:“……”
慧妃見局面有些僵,忙柔聲開口打了圓場。
但賢妃似乎心有不甘,對著云菅皮笑肉不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上次為公主設(shè)宴,還是數(shù)月前的接風(fēng)宴。那時公主活潑可愛,還帶著宮外女兒家的天真懵懂。如今短短時間,公主已有天家皇女的風(fēng)范了。瞧瞧,這張嘴都變得伶俐不少?!?/p>
她說完,還低垂眉眼,故作慈愛的笑了笑。
云菅卻不笑,而是反問:“娘娘的意思是,天家皇女都不活潑可愛,也不天真懵懂,都是尖牙利嘴的刻薄人?”
賢妃:“……”
微頓片刻,賢妃露出驚訝之色:“本宮可沒這樣說,公主為何總要曲解本宮的意思?”隨后又有些委屈道,“公主為何總是對本宮有些敵意?公主想要朱玉,本宮也割愛了。公主在接風(fēng)宴上出疹,叫陛下責(zé)罰本宮,本宮也認(rèn)了。怎么事到如今,公主還總是對本宮耿耿于懷呢?”
云菅嘆一口氣:“是啊,你說我怎么就總是對娘娘耿耿于懷呢?”
賢妃:“……這就得問公主自己了。”
云菅垂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我捫心自問一番。李嘉懿,你為何總對賢妃耿耿于懷?”
眾人不知云菅這是演的哪一出,都默默盯著云菅的舉動,賢妃也皺眉看著。
云菅停了數(shù)秒,很是訝異的說:“哦?是因為賢妃愛出風(fēng)頭還假裝自己性情淡泊???胡說八道,賢妃娘娘為妃十幾載,最得父皇看重。不然如此,又怎會得來一個‘賢’字封號呢?”
“賢妃賢妃,自是‘閑’字當(dāng)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