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霍剛下了螃蟹洞,站在小黑豬旁邊往井里看。
見霍南勛居然從里頭托著燕燕出來,頓時大駭,伸手接過孩子。
霍南勛從井里一躍而上,渾身帶著濃重的寒氣。
小黑豬寸步不離地跟著燕燕,它如此反常地往螃蟹洞跑,夏紅纓心里特別害怕是燕燕出了什么事。
此時,心里最害怕的事成了真,夏紅纓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下去。
她強自穩(wěn)住心神,跌跌撞撞從陡峭的小路下去,顫抖著去探燕燕的鼻息。
沒有鼻息!
渾身冰冷!
她渾身是水,小肚子鼓起,軟噠噠地躺在那里。
霍南勛比夏紅纓好不到哪里去,滿眼都是恐懼,一邊流著淚,一邊把燕燕翻過身來,給她控水。
燕燕吐出了許多水。
但還是沒有氣息。
霍南勛將她平放在地上,不停地給她做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
看起來應該是經(jīng)過專門的訓練,手法很熟練。
夏紅纓跪坐在旁邊,渾身都在發(fā)抖,眼神木然而空洞。
她不知道這個過程進行了多久,直到燕燕咳嗽了一聲,回過氣來,她才覺得自己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燕燕!我的燕燕!”夏紅纓將她抱住,痛哭出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覺出不對勁,燕燕雖然有呼吸了,但是并沒有醒過來。
不管怎么喊她,她都沒有反應。
這肯定是在水里窒息太久造成的,霍南勛果斷決定,馬上送301醫(yī)院。
抱著燕燕爬到主路上去的時候,就見黃菜花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表情又慌又心虛,問:“勛子,燕燕她……她掉井里了?”
“黃、菜、花!”夏紅纓此刻恨不得殺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燕燕才三歲!你居然讓她一個人去螃蟹洞打水?!”
黃菜花:“我看她都能割豬草了,打個水還不簡單嘛……”
霍南勛眼底深藏失望與冰冷,說:“媽,我記得你以前帶霍飛,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生怕他磕著碰著?!?/p>
“那不……”黃菜花給自己找借口,“我那時候還年輕,現(xiàn)在都六十了!老胳膊老腿兒的,就是走不動道,才叫燕燕幫我打點水來喝嘛!”
霍南勛沒再跟她多說,抱著燕燕快步往家走。
燕燕渾身冰冷,還滴著水,夏紅纓也想快些回去給她換上干衣服,跟著霍南勛走了。
“這不沒死嘛!”黃菜花見霍南勛對她冷臉,感覺很委屈,“我哪知道她這么不中用,打個水還能滾井里去?”
回家給燕燕換上干衣服,用床毯子將她包住,霍南勛小心翼翼抱著孩子,夏紅纓帶了家里所有的錢,兩人直奔301醫(yī)院去,掛了急診。
醫(yī)生緊急會診,安排他們住了院,然后告訴他們,孩子是因為窒息太久所以昏迷不醒。
窒息很可能造成腦損傷。
至于損傷成什么樣,得等她醒來才知道。
于是,夫妻兩人焦急地等著燕燕醒來。
然而人沒醒,卻又發(fā)起高燒來,還總咳嗽。
大夫說這是落水后造成的,給她打了退燒針。
螃蟹洞的水常年在2~3度左右,三伏天把手放在里面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從小黑豬奔跑的速度推測,燕燕落入井里怕是最少有一兩分鐘,肯定凍得不輕。
女孩子最受不得寒涼,夏紅纓怕她落下什么后遺癥,決定給她推拿。
她讓霍南勛去買了瓶燒酒來,倒在碗里,拿火柴點燃了,以燒酒給她推背。
這樣,即可以降溫,又可以驅寒。
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霍南勛聽到夏紅纓肚子咕咕叫了一聲,說要出去買飯。
“去吧?!毕募t纓也的確餓了。
她得吃飽些,才能有力氣照顧燕燕。
“我身上沒錢了。”霍南勛說。
見夏紅纓回頭看他,他又說:“今天交了住院押金,又買了這瓶酒,身上就剩兩毛錢了?!?/p>
頓了頓,他又說:“快要發(fā)工資了,到時候都給你?!?/p>
夏紅纓說:“我手不方便,錢在我褲子的內兜里,你來拿吧?!?/p>
霍南勛過去,拉開她的褲腰,往她右腹部的內兜里拿錢。
拿了以后轉身要走,卻發(fā)現(xiàn)盧清悠站在病房門口。
“清悠?”霍南勛問她,“你怎么來了?”
盧清悠眼底的陰沉之色迅速轉化為關切,說:“我聽說了燕燕的事,實在是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她怎么樣啊?一直沒醒嗎?”
霍南勛眉頭緊蹙:“嗯。而且還發(fā)燒了?!?/p>
盧清悠說:“等會兒我去找找我們主任,跟他打聲招呼,請他一定要盡力醫(yī)治燕燕。”
霍南勛往外走去:“謝謝你。”
盧清悠問:“你去哪兒呀?”
霍南勛:“買點吃的?!?/p>
“我?guī)闳ノ覀兪程冒?。”盧清悠說,“外頭店里的又貴又不干凈,我們食堂的飯菜還不錯,這個點兒還開著門呢!”
霍南勛說:“不用了,去你們食堂的話,還得用你的飯票?!?/p>
“別跟我這么客氣?!北R清悠說,“走吧,孩子生病了,大人更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才能有精神照顧她呀!”
于是,霍南勛跟她一起去了醫(yī)院食堂買飯。
夏紅纓聽到盧清悠問霍南勛:“你們怎么來的?該不會是你一直抱著燕燕來的嗎?”
霍南勛:“嗯?!?/p>
盧清悠:“這么遠的路,你的手酸不酸?”
霍南勛:“沒事。”
盧清悠:“你不要太擔心,燕燕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
兩人漸行漸遠,夏紅纓目露冷意。
既然是來看燕燕的,都沒進來看一眼,倒是對霍南勛噓寒問暖。
不過,她也只是轉了一下念頭,就把注意力全放在燕燕身上了,專心給她推拿。
酒散熱效果是最好的,推拿了一會,感覺燕燕的體溫在漸漸下降,而且微微皺起的小眉頭也舒展開來,夏紅纓心里稍安。
“你在干什么?”進來一個護士,語氣很厲害地怒斥她。
夏紅纓轉頭一看,四目相對,都愣了愣。
居然是認識的人。
來人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學,梁玲。手里拿著根溫度計,應該是來幫燕燕量體溫。
“夏紅纓?”梁玲叫道,“是你?”
夏紅纓點頭:“是啊。梁玲,好幾年不見了。”
梁玲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這孩子是?”
“是我女兒。”夏紅纓說,“我給她推拿一下,降溫,驅寒?!?/p>
“是怎么溺水的?”梁玲漫不經(jīng)心地瞥著燕燕問。
夏紅纓說:“不小心掉井里了。”
梁玲說:“你們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掉下去多長時間呀?”
夏紅纓說:“我不太確定?!?/p>
“以前我見過這樣的?!绷毫嵴f,“成植物人了。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p>
看夏紅纓臉色一白,她眼底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得色,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