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留著愛因斯坦的發(fā)型,亂糟糟的,個子不高,精瘦,穿一身土布藍(lán)衣服,身上還有不少灰,手中拿一把鏟子。
他剛才正在鏟空心石蠶里面的淤泥。
廖小琴笑著問:“老伯,請問杜研究員在嗎?”
老頭拍了拍身上的土,翻了兩下白眼。
“他死了!”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
“死了?什么時(shí)候的事?”
老頭不再理我們,扛著鏟子就走。
我倆面面相覷。
正在這個時(shí)候,瞅見一位胖嘟嘟,模樣像小領(lǐng)導(dǎo)的人走了過來。
廖小琴示意我過去問一下。
我趕忙掏出了煙,給對方發(fā)了一支。
“你好,請問杜研究員是不是咱養(yǎng)蠶基地的人?”
對方回道:“對呀。”
我又問:“他什么時(shí)候去世的?”
胖子眉頭一皺:“小伙子,你年紀(jì)輕輕,怎么出口就咒人家死呢?剛才他還在掏泥!”
我有一些傻眼:“是不是穿土布藍(lán)衣服的老人家?”
胖子回道:“對呀,就是他?!?/p>
我撓了撓頭:“剛才我向他詢問,他自己說杜研究員已經(jīng)死了?!?/p>
胖子聞言,愣了一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嗨!這個老杜,生平最討厭別人叫他杜研究員,你要叫他杜師傅!你們是來找他治病的吧?趕緊去吧,等下他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p>
我回去將情況跟廖小琴講了。
廖小琴豎起了大拇指。
“有個性!看來他真有本事!”
后來我才知道,老頭名叫杜向北,祖輩乃苗家草鬼(養(yǎng)蠱之人),特殊年代從湘西逃荒來到了滇省,靠養(yǎng)蠶為生。
幾年之前,他曾被昆市桑蠶研究所看中,進(jìn)入所里工作,妥妥的鐵飯碗。
杜家世代與各種蟲子打交道,尤其是蠶,可以說沒人有老杜懂。
不過,研究所這種單位,總有一些外行領(lǐng)導(dǎo)愛瞎指揮,將他好不容易培育成的一窩好蠶給毀了,老杜的脾氣很不好,直接給對方下了一點(diǎn)蠱,讓對方病得一個月起不來床,他便被徹底開除,然后來了這家私人小養(yǎng)蠶廠打工。
杜研究員這個稱呼,被他視為畢生恥辱。
眼見老杜進(jìn)了一間屋子,我們立馬趕了過去。
到屋門口一看,瞅見里面有一位滿臉病態(tài),全身浮腫,肚子快要撐爆的婦女,朝老杜跪了下來。
“杜師傅,你救救我吧?!?/p>
老杜摸了摸頭。
“你別跪啊,再跪我不救了。”
婦女哭著起身了。
老杜見我們跟來,滿臉反感,就要關(guān)門。
廖小琴抬手一把撐住了門,俏臉笑意盈盈。
“杜師傅,剛才我們叫錯了尊號,您千萬別見怪?!?/p>
“我們是京都大學(xué)秦懷勛教授介紹過來的,他說您是國內(nèi)桑蠶領(lǐng)域第一人,所以專程來請教。您先忙著,我們在外面等就行。”
我從來沒見過廖小琴如此嫻淑有禮的樣子,竟然看得有一些發(fā)愣。
廖小琴見我無動于衷,狠跺了一下我腳尖。
我趕忙將路上買來的兩條阿詩瑪、兩瓶玉林泉酒給遞了過去。
老杜見狀,皺了皺眉頭。
“原來是秦懷勛那個憨批介紹來的......行了,你們在邊上坐一會兒吧?!?/p>
秦懷勛是老杜在研究所之時(shí)的同事,后來去了京都大學(xué)任教,他算是老杜唯一認(rèn)可的人。
廖小琴好像人脈還挺廣。
我們在邊上椅子上坐著等。
老杜端了一碗水,剪了婦女一簇頭發(fā),燒在水中,又從旁邊拿出藥罐子,倒了一點(diǎn)黑乎乎的液體進(jìn)去,爾后,再從身上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透氣的木匣子。
木匣子躺著一條小手指粗的金黃色蠶蟲。
老杜將蟲子放進(jìn)燒了頭發(fā)的黑水中,朝旁邊的神龕插上香,喃喃念了幾句我們聽不懂的咒語,吩咐婦女將水給喝了,把蟲子一起給吞進(jìn)去。
婦女有些不敢。
老杜說:“憨婆娘!它會吸你肚子里的毒,半個小時(shí)之后嘔它出來就行,不會留在你肚子里?!?/p>
婦女聞言,這才皺著眉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端起碗,準(zhǔn)備去喝。
可那條金黃色的蠶蟲,似乎極為煩躁,在碗里不斷滾動,幾乎要跳出來。
老杜見狀,眉頭緊皺。
“咦......還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怎么回事?”
忽然之間!
碗里金黃色蠶蟲一躍而起,朝廖小琴兇猛躍撲而去。
廖小琴俏臉變色,往旁邊一讓。
金黃色蠶蟲直接撞到了墻上。
“吧唧!”
它摔落在地,體漿四溢,一動不動,死了。
老杜眼神好像不大好,轉(zhuǎn)頭四處看了看。
“我的蠶呢?”
我咽了一口唾沫,指著地面的死蠶。
“它......自殺了。”
老杜趕緊沖過來檢查,發(fā)現(xiàn)它確實(shí)死得不能再死,人癱軟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我的蠶吶......”
我和廖小琴互相對視了一眼,正想抬手扶老杜起來。
老杜勃然大怒,抄起旁邊的鐵鍬,一副面對殺父仇人的即視感。
“你們害了我的寶貝!”
他掄起鐵鍬就沖我們砸來。
廖小琴直接踹了我一腳。
“乖徒兒,你先頂一會兒!”
她嬌軀一擰,人已經(jīng)閃出了門。
我被她踹得身軀一個趔趄倒地,眼見鐵鍬就要朝腦門拍到,只得緊急轉(zhuǎn)身滾動避讓。
“啪!”
鐵鍬砸地。
泥土四濺。
我嚇懵了,趕緊起身往外跑。
老杜手里掄著家伙什,氣呼呼從后面追來。
我撒丫子就往門口逃,三下五除二甩脫了他,靠在養(yǎng)蠶基地一堵后墻上大喘氣。
“嗨!”
廖小琴手扒著墻,探出了頭,沖我笑嘻嘻地打著招呼。
我氣不打一處來。
“廖小琴,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朝手呵了幾口暖氣,從身上掏出來一個鐵盒子,打開給我看。
十幾條黑色蠶蟲。
這些全是虢巫侯身上的!
難怪剛才老杜的金黃色蠶蟲要朝廖小琴飛撲,大概率就是因?yàn)樗鼈兊拇嬖冢?/p>
我震驚不已。
“你怎么把它們帶出來了?!”
廖小琴冷哼了一句。
“這些蠶蟲來自幾千年前,世間早已滅絕,它們吐的絲,乃鍛造金蠶蛻的主要原料,全天下可能只有老杜了解它們的情況?!?/p>
“然后呢?”
“如果你哥拿走了金蠶蛻,咱能不能讓老杜想出辦法,通過這些蠶蟲來找到他?”
我被她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