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說什么？”

　　廖小琴丟了一套衣服過來。

　　“少廢話！去換衣服！”

　　我只得先去船艙里換衣服，等換完衣服出來，瞅見廖小琴正躺在甲板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手當枕頭，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艄公老頭回頭瞅了她一眼，老臉盡顯慈愛和擔心，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對我說：“靚仔，去幫忙拿一床毯子給小主蓋上，晚風(fēng)太冷，別著涼了?！?/p>

　　小主？

　　啥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稱呼？

　　我轉(zhuǎn)身進船艙，拿了一條毯子，走到廖小琴身邊，直接甩下去，將她蒙頭給蓋住了。

　　“小廖，別著涼了！”

　　廖小琴一聽我竟敢叫她小廖，騰地一下從甲板上坐起，火冒三丈，掄起旁邊棍子就朝我甩來。

　　“倒反天罡！”

　　我側(cè)身讓過。

　　棍子砸到了一邊。

　　她沒再理會我，嘴里繼續(xù)叼著狗尾巴草，抱著被子，閉目養(yǎng)神。

　　我問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沒吭聲。

　　我再問：“你說一句話，啞巴了？”

　　廖小琴睜開眼，盯著我，一副有種你再逼叨的神情。

　　我趕緊離開了。

　　再問下去，她絕對要朝我動手。

　　我來到船艙旁邊，發(fā)了一支煙給艄公老頭。

　　“老伯！”

　　老頭手握方向舵，朝我努了努嘴。

　　我將煙塞進他嘴里，替他點著。

　　他抽了兩口，對我笑呵呵地說。

　　“小主的脾氣就這樣，你別再問她了，我來給你解釋吧?！?/p>

　　“老伯您太仁義了！”

　　聽完他的解釋，我徹底傻了眼。

　　走腥船里有金蠶蛻交易之事，其實是我哥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他目的就是為了引沈醉山等人和廖小琴同時上當，前八溪湖參加尸王廟祭活動。如此一來，養(yǎng)蠶廠就徹底變空了，沒有了九幽堂的人和廖小琴盯著，我哥就可以乘此空隙去找老杜問情況。

　　好一招調(diào)虎離山！

　　老伯見我愣在原地，鼻尖呼出兩條長長的煙線。

　　“阿尋，你不要擔心啦，小主早就有安排的?！?/p>

　　我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安排？”

　　他笑而不語，專心開船。

　　船靠岸之后，三人迅速離開，來到一輛桑塔納旁。

　　老伯開車，風(fēng)馳電掣一般直奔養(yǎng)蠶廠。

　　汽車穿高速、走國道，本來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在老伯兇猛的車技之下，兩個多小時就已經(jīng)趕到。

　　養(yǎng)蠶廠一片漆黑，只有值守室內(nèi)一個老頭正在打磕睡。

　　值守老頭被剎車聲給吵醒，打著手電從里面出來。

　　“喂！今天養(yǎng)蠶廠放假，你們大半夜找誰？”

　　果然！

　　黃方不僅將養(yǎng)蠶場的精干力量調(diào)去八溪湖參加尸王廟祭圍逮我哥，而且對外還宣稱放假，只剩下一位毫不知情的老頭在守門。

　　我問：“杜師傅在嗎？”

　　老頭眉頭皺起。

　　“怎么又來一個找老杜的？他平時倒是住廠里，但老板放假讓他去探親，白天就走了呀?！?/p>

　　看來黃方也有預(yù)防方案，特意讓老杜去探親，避免人員空虛之時哥來找他。

　　像這種守株待兔局，他又不能將老杜盯得太死，否則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端倪。

　　可其實不管是哥、還是嫂子，對沈醉山在養(yǎng)蠶廠的布局，全都一清二楚，唯獨我一個人傻乎乎的。

　　我問：“前面來找老杜的人走了多久？”

　　老頭回道：“半個小時吧?！?/p>

　　廖小琴頭探出車窗，沖對方笑了一笑。

　　“謝了！”

　　車迅速離開。

　　廖小琴對老伯吩咐。

　　“三叔公，孟川在八溪湖布好局之后，趕到這里的時間只比我們早了一點！”

　　“老杜唯一的親戚是他姐姐，在鄰縣十里鋪街面開了一家早點鋪，孟川現(xiàn)在必然也去了那里，朝十里鋪開！”

　　三叔公聞言，點了點頭，將車轉(zhuǎn)向，往前疾速開去。

　　一個多小時之后，來到鄰縣十里鋪一家早點鋪，幾人迅速下車。

　　廖小琴去敲門。

　　我坐在車上，感覺自己心跳在加快。

　　一位身披睡衣的婦女開了門。

　　“你們找誰？”

　　“請問杜師傅在嗎，有點急病想找他?！?/p>

　　“奇怪了！十幾分鐘之前來了一個人，也說有急病，帶他走了?！?/p>

　　“去哪兒了知道嗎？”

　　“不知道，要不你們在家里稍等一會兒？他應(yīng)該很快回來。”

　　“不用了，謝謝！”

　　她重新上了車。

　　三阿公將車開到一個隱蔽處，下車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拎出來一個鳥籠。

　　籠子用一塊大黑布蓋著，掀開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只通體發(fā)黑，唯獨眼睛猩紅的鴿子。

　　我驚道：“陰鴿？！”

　　這玩意兒極為罕見。

　　選取特殊品種的信鴿，自小鴿子出生之后，一直關(guān)在黑漆漆的屋子內(nèi)，喂食腐肉，且進行各種黑暗中聞味辨向的殘酷訓(xùn)練，待馴成，拿它用來下墓、尋人、找物，妥妥盜墓或偵探行的寶貝！

　　三阿公拿出了一件衣服，放在陰鴿嘴甲旁，讓它嗅了幾下。

　　這是老杜的衣服！

　　不知道廖小琴上次啥時候偷來的！

　　敢情她的早有準備，就是指這個！

　　陰鴿聞完衣服，撲棱著翅膀飛空，先在天上盤旋了數(shù)遍，爾后，它朝著東南角方向快速飛去。

　　我們再次上了車，甚至都沒亮車燈，追著陰鴿往前開去。

　　過了十來分鐘，陰鴿在一家小旅社的門口停下，它朝著二樓一間屋子的窗戶，輕輕啄了幾下。

　　老杜就在這個房間！

　　哥也極有可能在那里！

　　幾人迅速下車。

　　夜色迷蒙，四周一片寧靜，偶有幾聲布谷鳥的聲音傳入耳。

　　廖小琴俏臉冷冽，轉(zhuǎn)頭對我說：“如果你想知曉全部內(nèi)情并見到他，就老實在下面等著，防止他跳窗而跑！”

　　我點了點頭。

　　“好！”

　　她與三阿公身影猶如狡兔，第一時間往上沖。

　　我立即轉(zhuǎn)身離開，朝著西北角暗處的一家廢品收購站快步走去。

　　月光若隱若現(xiàn)。

　　一位修長而熟悉的身影，背對著我，抽著煙，月色將他影子扯得好朦朧。

　　我喉嚨發(fā)緊，聲音有一些哽咽。

　　“哥，好久不見?！?/p>

　　布谷鳥之音，從小我倆在大山里砍材或捉迷藏，為防止互相走丟，約定的暗號。

　　未想到，再一次聽到這聲音，竟然時隔多年，相差萬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