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秦峰坐在自已家里的地上。
后背看著沙發(fā)。
一臉愁容,空洞的眼神看著家里的每一處角落。
見不到自已的孩子,不能跟孩子好好的說說話。
這個世上沒有一個能跟他說話的人了。
就是自已的生活來源都不知道在何處。
煩躁像野草一樣在他胸腔里瘋狂滋長,幾乎要撐破他的胸膛。
房間的空氣里彌漫著劣質(zhì)煙草和廉價酒精混合的刺鼻氣味,與窗外透進(jìn)來的、帶著些許暖意的陽光格格不入。
面前散落著幾個空了的啤酒瓶和揉成一團(tuán)的煙盒。
又一根煙被摁滅在滿是煙灰的易拉罐里,發(fā)出“滋”的一聲輕響,旋即被淹沒在死一般的寂靜中。
他抓起身邊最后一罐啤酒,“啪”地拉開拉環(huán),仰頭灌下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卻壓不住心底那股幾乎要沸騰的煩躁。
煙灰和煙蒂隨意地散落在他周圍的地板上,與空酒瓶為伴。
他將酒瓶隨手放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在這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接著,他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
打火機“咔嚓”響了幾下才打著,昏黃的火苗舔舐著煙卷,他深深吸了一口,任由尼古丁帶著辛辣的味藉涌入肺腑,再從鼻孔中噴出兩道渾濁的煙柱。
酒精開始發(fā)揮作用,腦袋昏沉起來,視線也有些模糊,但心底的煩躁和痛苦卻絲毫沒有減輕,反而像發(fā)酵的面團(tuán)一樣,不斷膨脹。
煙霧繚繞中,秦峰的臉顯得更加模糊不清,只有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墻。
想著自已出來也沒什么用,他又灌下一大口酒,酒瓶見底的速度快得驚人。
他曾以為,重獲自由的那一刻會是狂喜,是解脫??烧娈?dāng)雙腳踩在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他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比鐵窗內(nèi)更加讓他無所適從。
他捂住臉,指縫間傳來壓抑的喘息。是悔恨?是憤怒?還是對未來的徹底迷茫?他自已也分不清。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像壓著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
煙盒空了,酒瓶也空了。
秦峰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接下來該怎么辦?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似乎早已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地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垃圾短信。他瞥了一眼,又漠然地移開視線。
他多希望是李靜楠或者吳嬌讓他和孩子見一面。
他知道自已做得不對,更對不起孩子。
他想盡可能的去彌補。
但是好像他們已經(jīng)不給他機會了。
他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或許,只有在酒精和尼古丁的麻痹中,他才能暫時忘記自已是誰,忘記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以及這看不到希望的未來。
房間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屬于另一個世界的喧囂。
而他,仿佛被隔絕在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玻璃罩里,孤獨地承受著一切。
……
酒已經(jīng)喝完了。
煙也只??蘸辛?。
他的頭后仰的靠在沙發(fā)上。
回想著這一切,他錯在大部分。
仰頭看著這間房子,他覺得一個人住在這里也沒什么用了。還不如賣了算了。
把房子的錢彌補給李靜楠和吳嬌,這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了。
她們現(xiàn)在的生活他也知道?;蛟S給他們一些錢能讓他們過得更好,能讓孩子過得更好一些。
片刻后。
秦峰帶著一身酒勁。
站起身。
他在家住的這兩天,也是連窗簾都沒有拉。每天與昏暗相處。
屋里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只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
秦峰的眼眶有些發(fā)熱,他別過頭,不敢再看。
“對不起……”他對著空蕩的屋子,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這三個字,遲到了太久,也太輕,輕得連他自已都覺得蒼白無力。
他身上穿著一套衣服,洗得發(fā)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局促感。
他沒有多做停留,只是環(huán)顧了一圈,將所有的不舍和悔恨都壓在心底最深處。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中介的電話,那是他以前就認(rèn)識的中介。
“喂,張經(jīng)理嗎?我是秦峰……對,房子的事,可以約時間來看了……價格?你看著辦吧,差不多就行,我想盡快出手?!?/p>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只有緊握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波瀾。
掛了電話,他再次鎖上門,將鑰匙交給了中介。轉(zhuǎn)身離開時,他沒有回頭。
他知道,賣掉這房子,就像是徹底斬斷了自已的退路,但他別無選擇。
這筆錢,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出的東西了。
他要把這個錢分別給兩個孩子的母親。
他知道,這遠(yuǎn)遠(yuǎn)彌補不了她們所承受的苦難和委屈,彌補不了他缺席的三年,甚至更多。但這是他的贖罪,是他笨拙的、遲來的補償。
他希望這筆錢能讓她們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走出小區(qū),陽光有些刺眼,秦峰瞇起了眼睛。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林慧會不會接受這筆錢。但他知道,他必須這么做。
他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迎著風(fēng),一步步向前走去,背影蕭索,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前方的路還很長,很迷茫,但他心里有了一個目標(biāo),一個支撐他走下去的微弱希望。
要想生活下去,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一份工作,能有收入來源。
然后再用手里僅剩的一些錢,租一個小房子來住。
。。。。。
接下來的幾天,秦峰幾乎跑斷了腿。他去過人才市場,那里人頭攢動,招聘啟事琳瑯滿目,但大多要求“無不良記錄”。
每當(dāng)面試官看到他簡歷上空缺的幾年,或是他支支吾吾難以解釋時,眼神總會變得復(fù)雜,最終大多是一句“我們再考慮考慮”或“回去等通知吧”。
他也去過街邊貼著“招工”字樣的小店,從裝修公司的小工到物流公司的搬運,對方起初熱情,但一旦他坦誠自已的過去,往往換來的是禮貌的拒絕,或是干脆的擺手。
一次次的希望燃起,又一次次地熄滅。秦峰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心里像壓了塊大石頭。他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真的被社會徹底拋棄了?
真的是屢屢碰壁。
夜晚,蜷縮在廉價的出租屋里,他常常失眠,望著窗外的月光,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