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夜晚的月光將整個加多利山照的一片冷白,叢叢的樹葉上灑滿粼光,像瀲滟的湖水。
柏油山道和身后的別墅主宅寂靜無聲。
方以珀聽見胸腔發(fā)出的震顫的心跳聲。
她盯著手環(huán),抬起眼看跟前的人,眼睛有些發(fā)紅。
鼻尖也微微泛紅。
“誰稀罕你的喜歡了?!?/p>
她嗓音哽咽。
手環(huán)閃著紅色的光。
“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你。”
“討厭你。”
江恪行沒再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低下頭,用力地吻住她。
他額頭抵著她,指腹摩挲著擦過她的眼尾,
“別哭了,方以珀?!?/p>
他聲音有點低,有點啞,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今晚跟你說這件事是非常愚蠢錯誤的決定。”
方以珀看著他,抬起手,用掌根擦掉眼淚,
“你喜歡我什么呢?”
她看著他,眼睛濕潤,睫毛泅著淚珠,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已看起來特別成熟特別理性,
“你真的了解我嗎?你喜歡我,能一直喜歡我嗎?”
“你不會哪一天忽然就覺得,方以珀實在是太普通了,太沒意思了,于是你忽然就又不喜歡了……”
她說到最后,眼淚又往下掉了掉,但自已很快伸手擦掉。
她不知道江恪行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是因為得不到所以不甘,還是因為長久的相處產(chǎn)生的錯覺,亦或者是某個瞬間在她身上看見了什么而讓他心動。
可是他真的了解她嗎?
他現(xiàn)在喜歡她,就會一直都喜歡嗎?
不會等到某天,她愛到無法自拔了,他忽然轉(zhuǎn)頭就覺得她變了,而去愛另一個人,愛江以珀、宋以珀、沈以珀……那那個時候她要怎么辦?
江恪行沒有說話,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地聽著她說完,面孔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下冷峻如常,
“你覺得我不了解你還是覺得我的喜歡過于廉價?”
方以珀繃著唇,輕輕顫抖,沒有說話。
江恪行目光落在她臉上,停頓了良久,像是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開口,
“關(guān)于后者的問題,你盡管可以看看,我的喜歡到底值多少。”
“關(guān)于前者。”
他沉默片刻,目光聚集在她臉上,注視了一會兒,
“你討厭吃牛肉,喜歡吃蝦。
你買盲盒的時候習(xí)慣性買十三個,不能多也不能少。
你出門從來不會看天氣,永遠不記得帶傘。
你喜歡顏色鮮艷的衣服,最喜歡藍色,綠色,最討厭紅色和灰色。
你喝咖啡不喜歡加糖,從來不喝美式,喜歡拿鐵,必須多加一份奶,咖啡和果汁永遠選果汁。
你總是偷偷趁我不在抱凱蒂到房間,弄得貓毛到處都是,最后都是我清理。
你酒量很差,超過二十度的酒一杯就會倒下,但啤酒可以喝好幾瓶都保持清醒。
你最喜歡的電影是哈利波特系列,每個圣誕你都會看,但永遠只停留在前四部,因為你喜歡小天狼星,不想看他死掉。
你的手機里有三個g的漫畫,是我看不懂的,但我尊重。
你討厭方詩然,但你喜歡方芷妍,你真心把她當(dāng)成姐姐。
你總是喜歡用拒絕和推開的方式來確認別人是否真心想要給你?!?/p>
耳邊有夜風(fēng)刮過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響,像搖晃的細碎湖面。
方以珀看著他,眼睛很用力地瞪大,不讓眼淚往下掉。
“還有,”他停了停,看著她,手指擦過她的眼尾,聲音很輕,很低,很溫柔,
“你每次想哭的時候都會這樣用力瞪大眼睛?!?/p>
—
加多利山的別墅方以珀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她不喜歡這里,過于的空曠,冷漠。
每一次來她都沒有覺得這里是家,像北京的那套別墅一樣,不過是她跟江恪行結(jié)婚證一樣的東西而已。
從這間房子里走出來,他們好像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方以珀被江恪行抱著從車上下來,高跟鞋不知道丟在了什么地方。
她腳踩在江恪行的皮鞋上,踮著腳踩在他腳背上跟他接吻。
燎原一樣的吻,像是要將兩個人都灼燒。
江恪行一邊開門一邊提著她的腰跟她接吻。
方以珀后背撞到墻面,又很快被撈起來。
江恪行沒有開燈,只有露天陽臺外面泳池的光線倒映進來。
淺藍色的,像月光一樣落在島臺上。
地板冰涼,有那么一瞬間方以珀腳掌踩空。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
江恪行扶過她的臉,吻緊密地貼上來。
方以珀被他提著腰抱起來,人放在島臺上。
她低頭看他,江恪行的掌心滾燙,像帶著燎原的火。
他視線平齊地看著她,掌心握著她的膝蓋。
方以珀低頭看他,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眉眼,鼻梁,下巴上。
冰涼的大理石島臺,跟他的掌心,他的溫度,完全不一樣的溫度。
方以珀手指穿進他的發(fā)絲里,有些用力地攥緊。
月光像潮濕的霧一樣落下。
江恪行起身,抽紙巾,一點一點擦掉。
將人抱起到帶進臥室。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方以珀感覺身后有溫?zé)岬暮粑鼜念i窩的位置撲過來。
她覺得有點累,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很亮。
陰天過去,外面的陽光照著綠色的枝葉落進房間。
她起身,腦袋有些重。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在腦海里一幕幕閃過,沖擊過大。
她都不記得最后是怎么睡過去的。
江恪行好像不在臥室。
她起身下床,膝蓋晃了一下,有點疼。
低頭一看,膝蓋上有點淤青。
“…… ”
已經(jīng)不太記得是怎么弄的了。
走到浴室,地面已經(jīng)清理過,但白色的洗手臺上放著那兩只藍色的手環(huán)。
她還記得昨晚那兩只手環(huán)是怎么被摘下來的。
打開水龍頭,水聲響起。
江恪行從外面進來,他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身上只穿了件銀灰色的襯衫,沒系領(lǐng)結(jié),露出的一截胸膛皮膚上有很明顯的抓痕。
他看了她一眼,沒掛電話,但走過來,拿過她手上的牙刷,幫忙她擠好牙膏,將邊上的毛巾遞給她。
“…… ”
方以珀沒說話,低頭刷牙。
江恪行就站在浴室,靠著身后的墻面一邊打電話一邊從鏡子里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目光從鏡子里跟他對上,想到昨晚某些畫面。
跟此刻好像有點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