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寡婦看著兒子李棟梁重新躺下,不一會兒就傳來均勻的鼾聲,心里的那股子煩躁勁兒卻半點沒消。
她嘴角那抹算計的笑意在黑暗里慢慢擴大。
肉是好東西,那玩意可比糧食要稀罕,以劉寡婦對李建業(yè)的了解,她知道李建業(yè)那小子從來不是個肯吃虧的主。
李建業(yè)要是真給了棟梁肉吃,那自已家就等于欠了他的人情。
這人情,早晚得還。
到時候李建業(yè)肯定得上門來討,要是建業(yè)真找上門來,那就正好落入了柳寡婦的下懷,給了柳寡婦和李建業(yè)好好說道說道的機會。
這張瑞芳能和李建業(yè)勾搭在一塊,她柳如煙就能想法子把李建業(yè)的心牢牢的攥在自已手里!
論身段,論模樣,她可能會因為年紀大一點而稍顯遜色。
但要是論經驗,她柳如煙可比張瑞芳要老道的多!!
只要能把建業(yè)的心往自已這邊拉一拉,不管讓她干啥,她都樂意,甚至能干出花兒來??!
想到這,柳寡婦心里那點郁結舒坦了不少,翻了個身,也閉上了眼睛。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
與此同時,遙遠的大興公社。
一片漆黑夜景。
那熟悉的556號門牌下,小院里也同樣有人徹夜難眠。
沈幼微和牛媒婆躺在一個炕上,她微微閉著眼睛,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自已的臉頰。
那里的皮膚光滑細膩,在李建業(yè)的治療下,之前那些又癢又疼的凍瘡已經徹底沒了蹤影,連個疤痕都沒留下。
沈幼微知道,這都是李建業(yè)的功勞。
一想到那個高大溫暖的身影,沈幼微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現(xiàn)在臉上的凍瘡好了,下次再見到李建業(yè),自已就再也不用縮手縮腳,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他講話,跟他近距離接觸了。
可正當沈幼微沉浸在這份小女兒家的雀躍中時,一個聲音傳來,像是一根刺般扎得她心神不寧。
“我的親閨女,你想好了沒有啊?”
黑暗中,睡在沈幼微旁邊不遠處的牛媒婆忽然開口說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沈幼微沒吭聲,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半張臉。
她的心思也因為媽媽的話而回到了今天下午。
就在今天,家里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來自遙遠地方的信。
信封上的署名是,沈長林。
這個名字對于沈幼微來說,熟悉又陌生,這個名字是她那個只存在于媽媽嘴里,卻素未蒙面的親爹。
在信里,那個男人用一種近乎懺悔的語氣解釋了當年為何不辭而別。
雖然說得含含糊糊,但字里行間的意思很明白,當初之所以不辭而別,實在是有難言之隱,他現(xiàn)在日子過好了,徹底穩(wěn)定下來了,就立刻寫信來,想要補償牛媒婆。
信的末尾,沈長林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牛媒婆的近況,問她愿不愿意原諒他這個拋妻近二十年的混蛋。
沈幼微對這個所謂的“爹”,其實沒有任何感覺。
在她近二十年的人生里,這個角色是完全空白的,那就是一個壓根不存在的人。
可她看著黑暗中媽媽的身影,心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那個平時把“殺千刀的沈長林”掛在嘴邊,罵得比誰都兇的媽,在看到信的那一刻,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哭完了,就開始坐立不安地盤算起來,一會兒說要馬上回信,一會兒又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去找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混出頭了。
那副樣子,哪還有半點平日里說親拉纖時的精明干練。
“你倒是說話呀!”牛媒婆見女兒半天沒動靜,忍不住又催了一句。
沈幼微這才從被子里發(fā)出一聲悶悶的回應:“媽,這事兒不急,信才剛到,讓我再好好想想?!?/p>
“想啥想?有啥好想的?”牛媒婆一下子坐了起來,“你是不是因為心里惦記著李建業(yè)?”
沈幼微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如果是擱在以前,沒遇到李建業(yè)的時候,她或許真的會毫不猶豫地跟著媽媽去找那個所謂的爹。
畢竟,誰不希望能過上好日子呢?
萬一那個爹真發(fā)了財,自已也能跟著沾光,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再也不用為了一口吃的發(fā)愁。
可現(xiàn)在,她心里有了牽絆。
那個會給她治凍瘡,會變戲法一樣拿出好東西,笑起來特別好看的李建業(yè),像一顆種子,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怕自已要是跟著媽媽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李建業(yè)了。
“媽,你別問了,我……”
“我能不問嗎?”牛媒婆打斷了她的話,聲音里帶著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幼微,媽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李建業(yè)那小子是不錯,可他身邊其實還有一個外國女人,你爭得過嗎?就算爭過了,那日子也未必會是什么樣的!”
牛媒婆湊近了一些,語氣也放緩了些。
“可你爹不一樣,聽他信里的意思,他現(xiàn)在過的日子遠不是我們能想象的,你要是跟著一塊去了,沒準都是當大小姐的,這能一樣嗎?”
沈幼微沉默著,她知道媽媽說的是事實。
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
“媽,讓我再想想?!彼虉?zhí)地重復了一遍。
牛媒婆看著女兒油鹽不進的樣子,心里因為對沈長林多年積壓的情愫,總是有些過于急切。
“這事兒不能等!”牛媒婆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不容商量的決絕,“萬一你爹收不到回信,以為我不想原諒他,又跟別人好了怎么辦?這都快二十年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消息!”
她盯著女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明天我就得回信,去,還是不去,你明天早上必須給我一個準話!”
“你自已好好想想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