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記這番話說出口。

整個屋子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懵了。

他們的大腦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運(yùn)轉(zhuǎn)，嗡嗡作響。

啥玩意兒？

劉愛華造謠？？

這已經(jīng)不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了，這簡直是原地起飛，直接飛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我沒聽錯吧？書記說是劉愛華在抹黑李建業(yè)？”

“你沒聽錯，我也聽見了?！?/p>

“不是審李建業(yè)的嗎，怎么一會兒的功夫，變成要審劉家小子了？”

“這咋回事?。?？”

此刻，里屋的炕上。

原本還躺在炕上，一臉得意等著看好戲的劉愛華，在聽到李書記那句話的瞬間，渾身就是一個激靈。

他猛地從炕上彈坐起來，哪還有半點重傷的樣子。

他顧不上身上虛假的“疼痛”，連滾帶爬地湊到門邊，透過那窄窄的縫隙，死死地盯著外面的動靜。

當(dāng)他看到李書記那張嚴(yán)肅的臉時，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籠罩了心頭。

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

李書記不知道為什么，真的把矛頭轉(zhuǎn)向他了?。?！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叫喊劃破了嘈雜的議論聲。

“李書記！你這是啥意思！”

李娟不服氣李書記的說詞，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指著李建業(yè)，又轉(zhuǎn)向李書記，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明明是我家愛華被李建業(yè)打得躺在炕上下不來！”

“你咋能聽他說了幾句悄悄話，就反過來說我兒子造謠？”

“你這是偏袒！你這是不講道理！”

劉愛華家的幾個本家人也跟著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幫腔。

“就是啊書記，凡事得講個公道，總不能因為他是標(biāo)兵，就黑白不分??！”

一時間，院子里再次亂成了一鍋粥。

面對眾人的質(zhì)問，李書記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只是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都安靜！”

李娟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李書記那如刀子般銳利的眼神給逼了回去，只能滿心不甘地閉上了嘴。

李書記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他的視線在人群中停頓了一下。

“張為民在不在？”

人群里，一個年輕人渾身一僵。

張為民怎么也沒想到，他就是跟著過來看個熱鬧，怎么還被公社書記給點名了？

他心里直打鼓。

“書……書記，我就是張為民?！?/p>

張為民硬著頭皮，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書記，啥事?。俊?/p>

李書記看著他，開口就是一句直擊要害的問話。

“我問你，你跟劉愛華關(guān)系不錯，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歡王老師？”

張為民下意識地抬眼，看了一眼李建業(yè)。

電光火石之間，他腦子里那根弦，“啪”的一下就接上了。

他瞬間明白了。

李書記這是在找他當(dāng)證人。

只要他能證明劉愛華對王老師有騷擾的事實，就能以此坐實了劉愛華因愛生恨，造謠了李建業(yè)和王老師。

張為民知道自已該怎么選。

一邊是劉愛華這個所謂的“朋友”，整天游手好閑，不干正事，還攛掇他干壞事。

另一邊，是救過他命的李建業(yè)。

那天在山里，要不是李建業(yè)，他就算沒變成野豬獠牙下的亡魂也得凍成了冰雕。

這份恩情，比天大。

他張為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深吸一口氣，他迎著李書記和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緩緩開口。

“李書記，我知道?！?/p>

“劉愛華確實喜歡王老師?！?/p>

“就在前幾天，公社分豬肉那天，劉愛華就當(dāng)著我的面說，非要把王老師弄到手的話，還說王老師就喜歡他這一款?！?/p>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了一個更重要的信息。

“而且這幾天，他一直都在王老師住的附近晃悠?！?/p>

“我親眼看見過好幾次他想找機(jī)會跟王老師搭話，但王老師沒搭理他?！?/p>

聽了張為民的證詞，李書記又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了王秀媛身上。

“王老師，你來說說？”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在了王秀媛的身上。

王秀媛的眼神堅定。

字字清晰道。

“李書記，劉愛華這幾天確實總來俺住的地方?！?/p>

“還總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俺讓他走，他扭頭就又過來了，跟個無賴一樣?！?/p>

說到這里，王秀媛眼眶都委屈的泛紅。

一個孤身在外的女同志，面對這種騷擾，心里的恐懼和無助可想而知。

張為民緊也跟著又補(bǔ)充道。

“李書記，我還有事要坦白！”

“以前，我也做過一些看似追求，實際上是給王老師添堵的事，但那都不是我的本意，都是劉愛華在背后給俺出的餿主意！”

“他攛掇我干了不少壞事?！?/p>

“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這小子他就是心術(shù)不正，看不得別人好，總在背地里使陰招害人！”

“我看他就很容易做出那種得不到就想毀掉事！”

說完這些，他轉(zhuǎn)身面向所有人，要順帶著為李建業(yè)正名。

“還有，我張為民可以拿命擔(dān)保，李建業(yè)同志絕對是好人！”

“前兩天我上山的事大家應(yīng)該也都知道，我在山里碰上野豬差點就沒命了，就是李建業(yè)同志冒著危險把我從野豬嘴里救下來的！”

“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李小六他們，都可以作證?！?/p>

“這樣一個能豁出命去救人的英雄，我們公社的標(biāo)兵，在有自已家室的情況下，他會去做那種有損名聲的事嗎？”

“俺不信！”

“這事兒，肯定是有人惡意詆毀?。　?/p>

聽完張為民的話，李書記也想起來了，李建業(yè)可是有一個膚白貌美的外國媳婦。

李建業(yè)一家子也是善良，為公社解決了兩個洋知青人口落戶的問題。

不僅如此，還愿意認(rèn)王秀媛當(dāng)妹妹，在生活上照看。

這是何等的好人??！

李書記當(dāng)即敲定。

“現(xiàn)在，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p>

“由此看來，劉愛華就是追求王老師不成，心生怨恨，從而惡意編造謊言，蓄意詆毀我們的集體主義標(biāo)兵李建業(yè)同志，以及我們公社的民辦教師王秀媛同志！”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在小院里炸響。

之前還只是風(fēng)向轉(zhuǎn)變，現(xiàn)在，李書記這是直接給劉愛華定了性！

院子里的人群，徹底炸開了鍋。

“我的天，真是劉愛華那小子在背后搞鬼？”

“聽著是這么個理兒，他追不上王老師，就想把人名聲搞臭，順便再拉李建業(yè)下水，這招也太毒了！”

“仔細(xì)想想，人李建業(yè)都沒干過啥壞事，都是為集體做貢獻(xiàn)！”

“可不是咋的，倒是劉愛華，以前跟著張為民在村里沒少干混賬事，現(xiàn)在張為民學(xué)好了，他還在犯渾，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就是他故意的！”

群眾的口風(fēng)，在這一刻徹底倒戈。

輿論的洪流，瞬間從李建業(yè)身上沖走，反過來將矛頭對準(zhǔn)了里屋的劉愛華。

一聲聲議論，一句句揣測，像一把把無形的尖刀，透過薄薄的門縫，狠狠扎在劉愛華的心上。

劉愛華正趴在門縫上，死死地盯著外面的動靜。

當(dāng)他聽到李書記那句定性的宣判，當(dāng)他聽到院子里那些曾經(jīng)還幫他說話的鄉(xiāng)親們開始倒戈相向時，他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今天這出戲，他本來是導(dǎo)演，李建業(yè)是注定要身敗名裂的罪人。

可現(xiàn)在，劇本被撕得粉碎。

他這個導(dǎo)演，竟然要被按在地上定罪了！

憑什么！

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和恐慌，從他心底猛地竄起，瞬間燒毀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忘了自已還在扮演一個被打的躺在炕上下不來的“重傷員”。

“咣當(dāng)——”

一聲巨響。

里屋的木門被猛地從里面拽開。

劉愛華從屋里直沖了出來。

他一手叉著腰，另一只手指著院子里的所有人，從李建業(yè)到李書記，再到那些議論紛紛的村民，一個都沒落下。

“放屁！”

“全都是放屁！”

劉愛華急得滿臉通紅，甚至原地蹦了起來。

“老子三歲識字，五歲就能背誦課文，七歲就能寫文章！”

“我他娘的是個文化人，怎么會在背后搞小動作？”

他猛地一指李建業(yè)，唾沫星子橫飛。

“倒是他李建業(yè)，一個整天鉆山溝打獵的粗人，滿身的蠻力，他才不像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