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案首!哦不,現在該叫陸府首了!恭喜!恭喜?。 ?/p>
張掌柜一見陸明淵,便拱手作揖,笑得合不攏嘴。
“昨日府試放榜,小人就想來道賀,又怕打擾了府首休息,這才等到今日?!?/p>
“張老板客氣了?!?/p>
陸明淵側身讓他進來。
“快請進。”
張掌柜擺擺手,示意伙計將那紅木長匣抬進院中,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
他親自上前,打開了匣蓋。
霎時間,一股雅致的墨香與名貴木料的清香彌漫開來。
匣內鋪著明黃色的綢緞,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套文房四寶。
那是一方色澤紫中帶青,石質細膩溫潤的端硯;一支筆桿溫潤如玉,筆鋒凝聚如錐的狼毫。
一錠光澤如漆,隱有松香的徽墨;一疊潔白如雪,薄可見光的宣紙。
饒是陸明淵兩世為人,也看得出這套文房四寶絕非凡品,其價值,恐怕不下數百兩銀子。
“府首大才,即將踏上青云之路,寶劍需配英雄,好馬當配好鞍?!?/p>
“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府首莫要嫌棄,這算是我們四寶齋的一份心意!”張掌柜說得懇切至極。
陸明淵眉頭微蹙,這禮太重了。
他正要開口拒絕,腦中卻念頭一轉。
當初買房,這張掌柜確實盡心盡力,自己也承了他一份人情。
商賈逐利,他送來如此重禮,所求的無非是自己的名聲。
這份人情,與其欠著,不如今日就此還了。
想到這里,他原本要說出口的拒絕,變成了溫和的笑意。
“如此,便多謝張老板美意了。”
陸明淵坦然收下,“當初買房之事,多虧老板幫忙。我平日里也常在貴店購置筆墨,若是老板不嫌棄,倒是可以借此宣傳一二,也算是我為四寶齋盡一份心意?!?/p>
張掌柜聞言,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
他來此的目的,正是為此!
他想過無數種說辭,甚至準備了若是被拒絕該如何轉圜,卻萬萬沒想到,陸明淵竟如此通透,主動提了出來!
這位年僅十歲的府首,其心智之成熟,為人處世之老練,簡直駭人聽聞!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張掌柜激動地搓著手,連連點頭,“能得府首青睞,乃是小店三生有幸!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陸明淵微微一笑,轉身進屋,取來紙筆,當場揮毫,寫下“文房之寶,四寶為齋”八個大字。
字跡筆走龍蛇,氣勢磅礴,又透著一股少年人的銳氣。
張掌柜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墨寶吹干,卷好,對著陸明淵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他心中清楚,有了這幅字,四寶齋在江陵縣,乃至整個浙江省的名聲,都將再上一個臺階!
送走了張掌柜,陸明淵本以為可以清凈片刻。
誰知,這張掌柜仿佛只是一個開端。
他前腳剛走,院門外便又熱鬧了起來。
“福來客棧,恭賀陸府首高中!”
“城東錦繡綢緞莊,特來拜見陸府首!”
“濟世堂藥鋪……”
一時間,各行各業(yè)的老板、掌柜,紛紛涌了過來。
他們顯然都在附近等候多時,見四寶齋的張掌柜出來,便知道時機已到。
一時間,小小的院門前車水馬龍,各種賀禮堆積如山,綾羅綢緞、名貴藥材、精致點心,應有盡有。
這些人遠比張掌柜要直接,言語間無不透露出想借陸明淵這位縣試、府試雙魁首的名頭,為自家生意增光添彩的意圖。
陸明淵一個頭兩個大。
他明白,名聲是柄雙刃劍,用得好能平步青云,用得不好,便會反噬自身。
四寶齋是文人雅事,他可以應下,但若是連酒樓、布莊、藥鋪都隨意掛上他的名頭,那他這個“府首”也就太過廉價了。
于是,他站在門口,對著眾人一一拱手,言辭懇切,態(tài)度溫和,卻又堅定地挨個推辭拒絕。
禮物一概不收,只收下那份道賀的心意。
這一番迎來送往,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多時辰。
直到夕陽西斜,院門前才終于恢復了清凈。
陸明淵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比寫一天文章還要累。
“淵兒,快進來喝口水?!?/p>
王氏心疼地端來一碗涼茶。
陸明淵剛接過茶碗,還沒喝上一口,門外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明淵兄!我可算擠進來了!”
只見林遠峰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他身后沒跟下人,手里只拿著一個信封。
“你這可真是……門庭若市??!”
林遠峰擦了把汗,看著陸明淵,臉上是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恭喜了,府試魁首!我就知道,這頭名非你莫屬!”
“你消息倒是靈通?!?/p>
陸明淵笑了笑,將他引到院中石凳坐下。
“那是自然!”
林遠峰得意地揚了揚眉,隨即臉色一正,將手中的信封鄭重地遞了過去。
“喏,這是咱們翰墨軒這兩個月的收益,刨去所有成本,凈賺的。賬本還在鋪子里,你隨時可以去查?!?/p>
陸明淵接過信封,入手便是一沉。
正在此時,陸從文提著一條剛買的肥魚從后門走了進來,準備給兒子好好補補。
他看到林遠峰,憨厚地笑了笑,正要打招呼,目光卻不經意間瞥到了那信封里露出一角的東西。
那是一張銀票,上面“壹仟伍佰兩”的字樣,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他的眼睛里。
一千……五百兩?
這是多少錢?
村里一戶人家,一年到頭,能攢下五兩銀子便是天大的豐年。
四十五兩的宅子,在他看來已是天文數字。
可現在,這一張薄薄的紙,就是一千五百兩?
他活了三十五年,從未見過如此巨款!
“爹?”
陸明淵見父親神色不對,輕聲提醒了一句。
陸從文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臉上血色瞬間褪去,又猛地漲紅,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敞開的院門,聲音都變了調。
“門……門……”
“爹,關上門。”
陸明淵的聲音平靜而沉穩(wěn),仿佛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哦,哦!對!關門!”
他轉過身,看著兒子和林遠峰,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明淵站起身,對林遠峰說道:“林兄,里屋說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