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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就算你爹是當(dāng)朝首輔,也救不了

會試的塵埃落定,京城那沸騰的喧囂也漸漸冷。

對于滿城的士子而言,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愁。

高中的人忙于交際應(yīng)酬,為一個月后的殿試積攢人脈。

落第的人則黯然收拾行囊,或歸鄉(xiāng)重整旗鼓,或就此沉淪于京城的繁華與落寞之中。

陸明淵卻像一個局外人。

趙浩然的家宴之后,他又陸續(xù)回絕了十幾份來自各方權(quán)貴的請?zhí)瑢⒆约宏P(guān)在狀元樓里,整日與張孝純、李慕白等人讀書清談,日子過得清凈而悠閑。

春日漸深,窗外的柳絮開始漫天飛舞,像是給這座厚重的京城披上了一層朦朧的白紗。

終日困于樓中,總覺得有些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總是讀書,也有些乏了?!?/p>

張孝純放下手中的書卷,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

“聽聞京郊西山紅葉爛漫,潭柘寺的古剎鐘聲更是能洗滌人心。明淵,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陸明淵心中微動,點了點頭。

“也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殿試之前,去看看這京畿之地的風(fēng)土人情,或許對策論文章,也能有所裨益。”

眾人一拍即合。

次日清晨,一輛寬敞的青布馬車便停在了狀元樓后門。

張孝純與李慕白興致勃勃,早已備好了些許酒水吃食。

陸明淵則依舊是一身尋常的士子常服,帶著若雪,身后跟著五名護衛(wèi)。

馬車轔轔,緩緩駛出靜謐的巷子,匯入了京城寬闊的街道。

“我們從東門出城,繞道鳳凰臺,再一路向西,如何?”

張孝純掀開車簾,提議道。

“可。”

陸明淵應(yīng)了一聲,便閉目養(yǎng)神。

馬車行至城東鳳凰街道,這里是京中有名的銷金窟,酒樓、茶坊、勾欄瓦舍林立,白日里也依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車內(nèi)眾人正感受著這與狀元樓截然不同的市井煙火氣。

一陣凄厲的哭喊與求救聲,卻像一根尖刺,猛地扎破了這繁華的表象。

“求求你們,放過我爹吧!求求你們了!”

是一個少女撕心裂肺的哭聲,其中夾雜著男人們粗野的哄笑與拳腳悶響。

陸明淵的眉頭瞬間皺起,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寒意。

“老何,停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車夫老何立刻勒住韁繩,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

不等陸明淵吩咐,那五名護衛(wèi)已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下了車,呈扇形護在馬車周圍,目光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處。

陸明淵與若雪等人也隨之下車,順著聲音看去,只見街角的一處墻根下,正上演著一幕觸目驚心的惡行。

七八個衣著光鮮、滿臉橫肉的紈绔子弟,正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拳打腳踢。

那老人早已被打得蜷縮在地,渾身是血,口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旁邊一個荊釵布裙的少女死死地抱著老人的頭,口中不住地哀求。

而那群紈绔子弟的中央,一個手持折扇、面容倨傲的錦衣公子,正一臉不耐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看戲劇。

周圍的百姓遠遠地圍觀,卻無一人敢上前,臉上滿是畏懼與不忍。

“住手!”

一聲厲喝,如平地驚雷,炸響在嘈雜的街頭。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在一眾彪悍護衛(wèi)的簇擁下,正冷冷地看著他們。

那為首的錦衣公子,工部侍郎裴寬的獨子裴少文,被這聲呵斥打斷了興致,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頭,本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官差,卻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了陸明淵一番,見他衣著尋常,并非京中自己熟識的哪家權(quán)貴子弟,心中的警惕頓時化作了輕蔑。

再一瞥陸明淵身旁身姿亭亭、容貌絕美的若雪,他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只當(dāng)陸明淵是哪個外地來的富家公子,想在美人面前逞能,博個彩頭。

“喲,這是哪兒來的過江龍,也想管我裴少文的閑事?”

裴少文輕佻地搖著折扇,目光在若雪身上肆無忌憚地流轉(zhuǎn)。

“怎么,想當(dāng)著你這小美人兒的面,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他嘴角一撇,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忽然抬起腳,對著地上那老人的胸口,又是狠狠一腳踹了下去!

“我今天,就是不放,你又能怎么樣?”

“噗——”

那老人本已是奄奄一息,受了這致命的一腳,身子猛地一弓,隨即噴出一口鮮血,腦袋一歪,便再沒了動靜。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爹!爹——!”

少女發(fā)出一聲杜鵑啼血般的悲鳴,抱著老人早已僵直的身體,哭得肝腸寸斷。

裴少文卻被這哭聲攪得心煩,他皺起眉頭,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少女的臉上!

“哭什么哭!晦氣!再哭把你舌頭割了!”

“啪”的一聲脆響,少女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浮起五道鮮紅的指印。

她被打得跌倒在地,嘴角滲出血絲,卻依舊死死地抱著父親的尸體,眼中充滿了絕望與仇恨。

“你!”

若雪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如此劇烈的怒火。

她努克不餓沖了過去,蹲下身,伸出微顫的手指,探向那老人的鼻息。

片刻之后,她緩緩抬起頭,對著陸明淵,輕輕地搖了搖。

死了。

一股冰冷徹骨的殺意,從陸明淵的身上彌漫開來。

他一步步走向前,那幾個原本還在叫囂的紈绔子弟,竟被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氣勢駭?shù)貌挥勺灾鞯睾笸肆艘徊健?/p>

陸明淵的目光沒有看那些幫兇,而是死死地鎖定了裴少文,聲音平靜得可怕。

“光天化日,京城腳下,你為何要痛下殺手?”

裴少文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但旋即便被更大的狂傲所取代。

他可是工部侍郎的兒子,在這京城里,除了那寥寥幾位皇子和頂尖勛貴的子弟,他怕過誰?

“殺手?笑話!”

裴少文囂張地用扇子指了指地上的尸體。

“這老東西欠了小爺我五十兩銀子還不上,說好了拿他女兒抵債,簽了文書畫了押的!”

“今天我來領(lǐng)人,他卻反悔,帶著女兒想跑!”

“小爺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出爾反爾的刁民,教訓(xùn)教訓(xùn)他,怎么了?”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攤開手,對著周圍的同伴道。

“你們都看到了,我不過是踹了他一腳,誰知道這老東西身子骨這么脆,自己不爭氣?!?/p>

“一口氣沒上來,就這么凍死在街上了!這……跟我裴少文有什么關(guān)系!”

“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那群紈绔子弟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紛紛附和。

“就是!裴少說得對!這老東西是自己尋死,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拿女兒抵債,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這叫畏罪自殺!對,就是畏罪自殺!”

無恥!卑劣!

張孝純和李慕白氣得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不遠處少女抱著老人的尸體泣訴!

“你撒謊,分明是你們逼迫阿公!”

“阿公,阿公連名字都不會寫,又怎會簽字畫押?”

陸明淵看著這群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惡棍,臉上的表情反而愈發(fā)平靜。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對李慕白說道:“慕白兄,勞煩你去一趟京兆府,報官?!?/p>

然后,他目光掃過裴少文以及他所有的同伴,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與孝純兄在此等著。官府的人來之前,誰也別想走?!?/p>

“報官?”

裴少文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小子,你是不是沒睡醒?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報官?好啊,你去報!”

“我倒要看看,這京兆府尹,是敢抓我,還是敢抓你這個妨礙公務(wù)的狂徒!”

說罷,他再也懶得理會陸明淵,轉(zhuǎn)身便要登上自己那頂停在不遠處的華麗轎子。

“想走?”

陸明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甚至沒有開口,身后那五名護衛(wèi)中的兩人,便如離弦之箭,瞬間動了!

只聽“轟!轟!”幾聲巨響,那兩個護衛(wèi)竟是連人帶拳,直接撞向了那頂由上好楠木打造的轎子!

堅硬的轎壁在他們鐵錘般的拳頭下,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抬轎的四個轎夫嚇得屁滾尿流,扔下轎桿四散奔逃。

而那兩名護衛(wèi),則在一片狼藉中,一人一邊,如同拎小雞一般,將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裴少文從破碎的轎子里拖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所有人都沒看清。

裴少文摔得七葷八素,身上的錦袍沾滿了塵土,狼狽不堪。

他何曾受過這等羞辱,頓時又驚又怒地尖叫起來。

“反了!反了!你們敢動我!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

他那群狐朋狗友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個個色厲內(nèi)荏地叫囂著。

“大膽!快放了裴少!”

“你知道他是誰嗎?”

“你完了!你死定了!沖撞朝廷命官的公子,等同謀逆!”

陸明淵緩步走到被兩名護衛(wèi)死死按住、動彈不得的裴少文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我不管你爹是誰?!?/p>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p>

“今日,你當(dāng)街行兇,打死人命,就算你爹是當(dāng)朝首輔,也救不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