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霜睡到自然醒,臨近中午才到啟星,見到前臺處站著一個男人,好奇之下多看了兩眼。
前臺指了指葉霜,又對那人說了些什么。
男人轉(zhuǎn)過身,葉霜看清了那人的臉,隨即愣住。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到葉鴻兆了。
他比記憶中那少年的模樣,成熟了許多,渾身散發(fā)著上位者的氣息,看得出來,這些年他在葉家混得不錯。
“葉霜,好久不見。”
葉鴻兆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如松。
葉霜淡淡移開視線,心頭情緒一時有些復雜。
那個她小時候最依賴的哥哥,會在她被別家小孩欺負時替她撐腰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誰能想到她和他最后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給你發(fā)了消息,你沒回我,所以我只能過來找你了。”
葉鴻兆笑了笑,笑容和葉霜記憶中一樣。
葉霜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當時被陸慕白一鬧,她沒來得及回復。
后來魏墨池剛因她受傷,鋒刃研發(fā)又到了關(guān)鍵節(jié)點,她一頭扎進研發(fā)室連軸轉(zhuǎn),竟把這事忘了。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后就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哥哥!”
葉卿棠走到葉鴻兆身邊站定,妝容明艷,手里攥著一份病例,看向葉霜時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葉霜的心沉了沉,“找我有事?”
葉鴻兆皺了皺眉,顯然不喜歡她這股疏離勁,示意葉卿棠將病例遞給她。
“看看吧?!?/p>
“卿棠因為你流產(chǎn)的事背了這么久的罵名,陸家為此還一直針對她,害得她不能回星瀚上班?!?/p>
“這件事不但影響了卿棠,還影響到了葉家的名聲。”
“只要你去陸家澄清孩子是你自己打掉的,和她無關(guān),我便給你留最后一點臉面?!?/p>
葉霜垂眸看著那份病例,冷笑,原來葉鴻兆約她見面是為葉卿棠出頭來了。
“你要我澄清什么?我從來沒說過,孩子是因為葉卿棠才沒的。”
葉霜抬眼,目光掠過葉卿棠得意的臉,語氣清淡。
“她之所以會被陸知箋針對,是因為她挑唆陸慕白害我,還把我關(guān)在研發(fā)室,斷了通風系統(tǒng),害得我差點窒息而死。”
“葉霜,你敢說陸知箋知道你做了流產(chǎn)手術(shù)嗎?”
葉卿棠臉色有些難看。
葉鴻兆畢竟是葉霜的親哥哥,要是他知道她之前真的差點害死葉霜,說不定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護著她。
“哥,你別聽她胡說!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還想栽贓給我!她就是嫉妒我學歷比她高,嫉妒陸知箋之前和我走得近!”
葉鴻兆拍了拍葉卿棠的背,安撫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zhuǎn)頭看向葉霜,眼神里滿是失望。
“葉霜,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為了推卸責任,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p>
葉霜只覺得可笑,沒想到葉鴻兆竟然對葉卿棠偏袒到了這樣的地步。
看來這些年,他在葉家確實過得太好了,好到忘了葉卿棠母女是破壞母親婚姻的罪魁禍首。
忘了他曾說過要永遠護著她,忘了他要接她和母親回葉家的承諾。
“葉鴻兆,你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寧可信一個私生女,也不信我這個親妹妹?!?/p>
葉霜的聲音很輕,帶著失望,抬眼去看葉卿棠。
“這些事,是不是我編出來的,你親自問問陸知箋不就行了?”
葉卿棠臉色白了幾分,她可沒忘陸知箋手里還有當時的監(jiān)控。
大意了,她以為有了病例,只要讓陸知箋知道葉霜自己打掉了孩子,一定會發(fā)怒,讓葉霜在葉家身敗名裂。
卻忘了她對葉霜做的那些事,要是被葉鴻兆知道,她一樣沒好果子吃。
剛想勸葉鴻兆算了,反正病例現(xiàn)在在她手上,后面再另想辦法將這事告訴陸知箋就行,卻聽葉鴻兆道:“葉霜,葉卿棠不是私生女?!?/p>
“溫姨已經(jīng)嫁給了父親,她就是葉家正牌千金?!?/p>
“你讓卿棠背了這么久的黑鍋,讓葉家見面受損,你必須澄清!”
“葉家的臉面……”
葉霜低聲重復著這幾個字,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自嘲和心寒。
原來,在他心里,她這個曾經(jīng)的妹妹,早就比不上葉家的臉面重要了。
他現(xiàn)在護著的是葉卿棠,而早就不是她葉霜了。
“我不會澄清的?!?/p>
葉霜收起笑容,眼神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漠然。
葉鴻兆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沒想到小時候那般軟萌可愛的妹妹,現(xiàn)今竟然變得這么油鹽不進。
“好,那我就親自給陸知箋打電話,讓他知道你為了陷害葉卿棠,打掉了他的孩子!”
“我倒要看看,他知道真相后,你還能不能仗著陸家的勢,為難卿棠。”
葉霜站在原地,看著葉鴻兆緊繃的側(cè)臉,心底沒有絲毫慌亂,只有一片冰涼的平靜。
“那你打唄。”
她早就想和陸知箋離婚了,這件事曝光與否,對她來說沒什么區(qū)別。
更何況,陸知箋當初逼她代孕時,就應該想過這事要是被她知道,孩子她絕不會留。
若是他真要追究,她不介意把代孕的丑聞也公之于眾,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止她一個。
只是,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如今卻為了葉卿棠威脅她,葉霜的心臟還是像被細針扎著,密密麻麻地疼。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陸知箋的號碼在屏幕上清晰可見,葉鴻兆的指尖已經(jīng)懸在了撥號鍵上。
葉卿棠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膛,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
她指尖微微發(fā)顫,臉上卻強裝鎮(zhèn)定:“哥,算了?!?/p>
葉鴻兆皺眉回頭,眼中帶著不解:“為什么?”
“陸知箋很看重這個孩子,若知道葉霜擅自打掉了孩子說不定會遷怒葉家。”
葉卿棠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慌亂,聲音放軟,“你之前不是說過,爸爸想重新建立和陸家的合作嗎?”
“要是因為這事導致兩家合作破裂,爸爸怪你怎么辦?”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p>
葉卿棠抬頭,眼眶微紅,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我只是不想再讓陸家針對我而已。”
“葉霜現(xiàn)在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我們再找她談談,只要她能說服陸知箋別再針對我就好。”
葉鴻兆看著她柔弱的模樣,想起她這些天受的委屈,緊繃的臉色稍緩。
他沉思片刻,覺得葉卿棠說得有道理,他這次來金城除了為她出頭,確實是因為父親聽說陸氏搭上了軍方,想重新和陸氏建立合作。
如果因為這事,誤了事,確實不劃算。
不過,若是他能在陸知箋面前撇清和葉霜的關(guān)系,避免陸氏遷怒。
那這件事,他還是會告訴陸知箋。
這些年溫明秋對他的照顧和關(guān)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葉卿棠,經(jīng)過這么些年的相處,他更是早已將她當作親妹妹疼愛了,不可能白白看著她蒙受這么大的冤屈。
他收回手機,冷冷瞥了葉霜一眼:“這次看在卿棠的面子上,我再給你些時間考慮清楚?!?/p>
說罷,他看了眼葉卿棠,眼里要帶心疼,“你這丫頭,就是太懂事了,才會受這么多委屈?!?/p>
“沒事,哥?!?/p>
葉卿棠笑了笑,“走吧。”
她急切地拉著葉鴻兆離開,回頭看了葉霜眼,眼中帶著一抹挑釁。
只要葉鴻兆護著她,就算今天不能將葉霜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事,告訴陸知箋,她以后也一定會讓陸知箋知道的。
到時候,看誰還能護著葉霜!
葉霜對上葉卿棠的視線,冷笑。
看來葉卿棠這是在忌憚葉鴻兆知道她做過的那些事,她怕是忘了,當初的監(jiān)控視頻不只陸知箋有,她想拿到,也是易如反掌。
葉卿棠并不知道自己反復找葉霜麻煩,已經(jīng)讓她對自己失去了耐心。
和葉鴻兆走出啟星,剛松了口氣,便和迎面走來的徐嘉柔碰了個正著。
見到葉卿棠,徐嘉柔難免心生怨恨。
當初要不是葉卿棠有意無意暗示自己是陸知箋的女朋友,她信以為真,為了攀附陸知箋,在葉卿棠離開智云時跟著遞了辭呈。
也不會在葉卿棠害了葉霜,被陸知箋趕出陸氏后,自己在陸氏研發(fā)組受到排擠,只能接手她在鋒刃的研發(fā)后續(xù)。
更是因為她主動離開智云,讓鄭老對她不喜,連帶著現(xiàn)在她無處可去。
可葉卿棠身側(cè)的男人,一看就氣質(zhì)不凡,顯然不是她現(xiàn)在能得罪的,徐嘉柔勉強擠出一抹笑:“葉小姐?!?/p>
葉卿棠聽出她語氣中的生疏,知道她是在埋怨被自己牽連,主動上前,拉著她去了一旁。
“師姐,你別怪我,之前的事,是我連累了你。”
她話鋒一轉(zhuǎn),真誠道:“我現(xiàn)在進了星瀚AI,會想辦法讓你到星瀚上班的?!?/p>
徐嘉柔有些動心,星瀚AI是啟峰創(chuàng)投名下的產(chǎn)業(yè),背靠魏家,若是能進去,確實比留在陸氏有前途。
又聽葉卿棠道:“不過,這事也急不得,現(xiàn)在星瀚和啟星競爭激烈,我又因之前的事被陸家針對,得等我在星瀚站穩(wěn)腳跟?!?/p>
葉卿棠說這話的本意只是想暫時安撫徐嘉柔,免得她在葉鴻兆面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可這話進了徐嘉柔耳里,卻是別樣的意思。
她想起這段時間一直聯(lián)系她的神秘人,承諾只要她能透露出鋒刃的一些研發(fā)數(shù)據(jù),就能以泄密為由讓啟星痛失市場。
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收集了不少數(shù)據(jù),本還有些猶豫,可現(xiàn)在聽了葉卿棠的話,再想到自己的處境,她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她抬眼看向葉卿棠,笑了笑:“小師妹放心,啟星最近會有大事發(fā)生,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在星瀚站穩(wěn)腳跟了。”
“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啊?!?/p>
葉卿棠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只笑了笑,“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p>
見徐嘉柔走進啟星,葉卿棠快步走向葉鴻兆,見他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探究,心里“咯噔”下,連忙解釋。
“那是我之前在研究院的師姐,和我一起到的陸氏,現(xiàn)在被我連累,只能被陸氏派到啟星工作,所以多聊了兩句?!?/p>
葉鴻兆見她這副模樣,以為她是為徐嘉柔擔心,不由眉峰微蹙,覺得還是要盡快和陸知箋將這事說清楚為好。
想到這里,他拿出手機給助理發(fā)了條消息,讓他約陸知箋下午見面。
抬頭,卻見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擦身而過,葉鴻兆回頭看了眼。
“哥,你在看什么?”
葉卿棠向后看了眼,卻只看見魏墨池的背影。
“沒什么?!?/p>
葉鴻兆搖頭。
那位最近應該在國外才對,怎么會出現(xiàn)在金城,也許是他看錯了。
——
另一邊,葉霜看著葉卿棠兩人走遠的背影,瞇了瞇眼,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讓安保室?guī)退{(diào)出監(jiān)控。
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只大手,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輕易將手機從她手里抽出。
葉霜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魏墨池。
魏墨池將葉霜的手機熄了屏,重新放回她手里,看著她笑道,“這件事我來做。”
葉霜愣了下,詫異挑眉,“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魏墨池似笑非笑,“雖然都說,雄獅不會因為被狗咬而回頭,但我反而覺得,被咬后不反擊不打臉才是最沒腦子的受氣包?!?/p>
他進門時,剛好見到葉卿棠和另一個男人離開,不用想,也知道,她又來找麻煩了。
“被人欺負,就要反擊?!?/p>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在哪里,你只有把她打服,她才不會再來找你的事兒?!?/p>
心里某處不知名的角落輕輕向下墜了墜。
葉霜過往的人生經(jīng)歷,不管是在周家寄人籬下,還是高嫁進了陸家被人看不起。
她總是習慣了沉默和接受委屈,她習慣了自己多做一點事,多受一點委屈,換取所有人和平開心。
這是第一次她學會自我反擊,拿證據(jù)去報復葉卿棠。
她原以為別人會覺得她這么做會讓事態(tài)發(fā)展到不可控,會讓人覺得她斤斤計較。
但魏墨池卻是第一個教會她,受到委屈就必須要去反擊的人。
葉霜看向魏墨池,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打量這個男人,竟發(fā)現(xiàn)男人的瞳色是如此的深,在他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竟那么的清晰。
魏墨池的大手似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腦袋,聲音幾乎低不可聞,”葉霜,你可以嘗試多相信我一點?!?/p>
多……多相信他一點?
葉霜腦內(nèi)消化著魏墨池的話,揣測著魏墨池這話的意思。
魏墨池顯然已經(jīng)進入了下一個話題,他拿出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撥打了電話,讓助理去查當日的監(jiān)控。
掛掉電話后,他看向葉霜,“這樣就不會打草驚蛇了?!?/p>
“我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再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既然如此,這事兒不如我來做?!?/p>
迎著魏墨池如此炙熱誠摯的目光,葉霜慌亂地移開了視線,咳了一聲。
“你傷怎么樣了?”
“好的差不多了。”
魏墨池察覺到她的窘迫,笑了笑,也不揭穿,“總不可能老是讓你一個人撐著?!?/p>
“你待會兒把手上數(shù)據(jù)和我對接下,休息兩天?!?/p>
等兩人對接完,已臨近傍晚,葉霜走出研發(fā)室,沒了屏蔽信號,手機便響了起來。
見是陌生號碼,本想掛斷,卻發(fā)現(xiàn)這個號碼一下午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過來了。
“喂?哪位”
聽筒里傳來陸知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是我。”
“我在啟星樓下的停車場等你,我定了餐廳,一起吃個飯,陪你過生日?!?/p>
葉霜想起今天確實是自己的生日。這些天忙著項目,她早就忘了,沒想到陸知箋竟然能記得。
“抱歉,我沒空?!?/p>
就算如此,她依舊不想去。
“是爺爺?shù)囊馑肌!?/p>
陸知箋的聲音里帶上一絲急切,像怕葉霜再次拒絕,“而且我有關(guān)于七年前下藥的事要跟你說,我知道是誰在背后干的了!”
“小霜,我想要見到你,就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