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黑色轎車剛駛離云頂會所的環(huán)形車道,鄭律的手機(jī)就突兀地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陌生號碼帶著急促的震動,鄭律瞥了副駕駛的葉霜,按下接聽鍵。
“葉總,我是蘇強(qiáng)?!?/p>
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蘇強(qiáng)急切的聲音,“我有急事找你,必須當(dāng)面說?!?/p>
葉霜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膝蓋上的皮質(zhì)手包,眉峰微蹙。
蘇強(qiáng)?
自己還沒找到他女兒的線索,他怎么會突然找到自己,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你在哪?”
葉霜接過鄭律遞來的手機(jī),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
“城西老巷的清茗茶室,我在這里等你,就我一個人?!碧K強(qiáng)的語速極快,“事關(guān)我女兒,求你一定要來。”
葉霜心頭一驚,沒再多問:“好,二十分鐘到?!?/p>
掛了電話,鄭律踩下油門,轎車平穩(wěn)提速。
“你剛和葉鴻兆提了你母親的車禍,蘇強(qiáng)就找上門了,會不會有詐?”
鄭律透過后觀察著葉霜的神色。
葉霜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眸色深沉:“不會,有了之前的錄音,他就是故意殺害我母親的兇手,就連溫明秋都逃脫不了責(zé)罰,他沒必要做多余的事?!?/p>
她更在意蘇強(qiáng)一直待在老房子里,被溫明秋的人監(jiān)視著,怎么會突然有了蘇雪媃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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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茗茶室隱蔽在老巷深處,木質(zhì)門扉斑駁,推開時發(fā)出吱呀聲響。
蘇強(qiáng)坐在最里側(cè)的包廂,面前的茶杯早已涼透,可卻一口沒動。
看到葉霜和鄭律進(jìn)來,他站起身,眼神里滿是急切與惶恐,“葉總,謝謝你愿意來?!?/p>
蘇強(qiáng)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起身時膝蓋撞到了桌腿,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葉霜在他對面坐下,抬了抬手,示意他別慌:“說吧,怎么回事?”
蘇強(qiáng)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抬眼直視葉霜:“葉總,你看今晚的新聞了嗎?”
“就是那個牽扯到陸氏集團(tuán)董事長的涉密案,我在那上面看到了雪柔的照片。”
轟的一聲,葉霜只覺得大腦瞬間空白。
那新聞她當(dāng)然看了,上面的照片除了陸知箋,就只有蘇挽擰。
蘇挽擰就是蘇雪媃?
她想起之前讓用蘇強(qiáng)提供的舊照合成的成年女子畫像,當(dāng)時就覺得眉眼熟悉,卻始終沒想起來在哪見過。
原來,是蘇挽擰!
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你確定?”
葉霜渾身僵硬,聲線緊繃:“她前些年一直在國外,最近才回國……”
蘇強(qiáng)出事后,蘇挽擰還有能力出國留學(xué)嗎?
蘇強(qiáng)用力點頭,眼眶泛紅:“錯不了,她眉眼跟她媽媽一模一樣,小時候的梨渦現(xiàn)在還在。”
他抬手抹了把臉,語氣里滿是焦灼與無助:“我在新聞上看到她涉案的消息,魂都嚇飛了?!?/p>
“她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葉總,求你幫我查查,她到底是被人陷害,還是真的一時糊涂?”
葉霜與鄭律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都清楚,蘇挽擰被捕,本就是因為葉霜設(shè)下的局,到底是什么情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看著蘇強(qiáng)滿眼的期盼與擔(dān)憂,葉霜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將實情告訴蘇強(qiáng),至少在拿到蘇強(qiáng)手中的證據(jù),讓蘇強(qiáng)指證溫明秋就是買兇者之前,不能。
“我會幫你打聽情況?!?/p>
葉霜避開蘇強(qiáng)的目光,看向桌上的涼茶,“你也別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還未可知,我會幫你打聽清楚的,你給我點時間?!?/p>
蘇強(qiáng)聞言,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連連道謝:“謝謝你葉總,只要能查清真相,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我不會再回之前的住處了,溫明秋的人肯定在找我。”
這話倒讓葉霜犯了難,她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什么好的去處能安排蘇強(qiáng)。
鄭律看出了葉霜為難,開口道:“蘇先生放心,住處我來安排,保證安全?!?/p>
葉霜松了口氣,看向蘇強(qiáng):“蘇先生,不知道什么時候,你能安排回趟老家,將之前你和溫明秋的錄音拿到?”
“或者,你和我說在哪兒,我安排人去拿?!?/p>
蘇強(qiáng)張了張嘴,剛想開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頓了頓,才道:“葉小姐,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我們之間的事總歸是場交易?!?/p>
“這樣吧,你什么時候告訴雪柔的情況,我什么時候告訴你那錄音藏在哪兒的,怎么樣?”
聞言葉霜眼中劃過一抹失望,點了點頭,“好。”
知道這事也急不得,葉霜起身準(zhǔn)備離開,“那就這么定了,你先跟鄭律走,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p>
蘇強(qiáng)面露感激,點點頭,跟著鄭律離開了包廂。
葉霜獨自坐在茶室里,指尖輕敲著桌面,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拿出手機(jī)撥通了陳景的電話,“陳警官,我有件事想問一下。”
“葉小姐,你說?!?/p>
陳景似乎還在工作,周圍的環(huán)境有些嘈雜。
“我最近見到蘇強(qiáng)了,他親口承認(rèn)當(dāng)年是溫明秋指使他開車地撞的我母親,這事能重新立案調(diào)查嗎?”
“當(dāng)真。”
電話那頭,陳景做了個手勢,示意同事說話的聲音小點。
“嗯,我有錄音,他還說事后溫明秋找過他,他將兩人的對話都錄下來了?!?/p>
“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要知道他女兒的情況,才肯告訴我當(dāng)年的錄音在哪兒,而他女兒就是蘇挽擰……”
“……”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陸知箋給蘇挽擰做擔(dān)保,被牽扯進(jìn)涉密一案的事在金城鬧得沸沸揚揚,陳景當(dāng)然知道蘇挽擰是誰。
因著陳利民的關(guān)系,他還知道蘇挽擰涉密的證據(jù),是葉霜和魏墨池共同設(shè)局拿到的。
“他現(xiàn)在人在哪兒?”
陳景問。
“他之前一直被溫明秋的人監(jiān)視著?!?/p>
葉霜實話實說,“今天看到新聞跑了出來,現(xiàn)在和我律師在一起?!?/p>
“是鄭律嗎?”
“嗯?!?/p>
葉霜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聯(lián)系鄭律,安排同事過去,看看能不能套出他的話。”
陳景頓了頓,又道:“你把錄音發(fā)我,我立刻重新立案?!?/p>
“好?!?/p>
將之前的錄音發(fā)給陳景,葉霜想了想,又撥通了魏墨池的電話。
“喂?小霜?”
低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葉霜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
“墨池,有兩件事想麻煩你?!?/p>
葉霜開門見山,“第一,幫我查一下蘇挽擰的詳細(xì)資料,尤其是她出國前后的經(jīng)歷?!?/p>
她想知道,蘇挽擰到底是怎么出國的。
“第二,涉密案的情況怎么樣了?”
電話傳來鍵盤敲擊的聲音,半晌,魏墨池道:“蘇挽擰的資料,我最晚明天給你?!?/p>
“至于涉密案,我剛接到通知,對陸知箋的審訊剛結(jié)束。”
“他一口咬定與??怂沟暮献髦皇瞧胀ㄉ虡I(yè)咨詢,未涉及任何核心技術(shù),所有文件都有存檔,終止合作時也已全部銷毀?!?/p>
葉霜挑眉:“蘇挽擰的口供呢?”
“蘇挽擰一口咬定,當(dāng)然兩家有技術(shù)交流?!?/p>
魏墨池的聲音冷了幾分,“但我查了??怂购完懯袭?dāng)時的合作,根本就不涉及人工智能方面?!?/p>
葉霜心中了然,蘇挽擰果然是在攀咬。
“還有,??怂箍偛孔罱话卜?,有兩名高層人員三天前已經(jīng)入境,目的地是金城?!?/p>
“大概率是為了坐實泄密罪名,順便處理掉蘇挽擰這個隱患?!?/p>
魏墨池的聲音頓了頓,“我已經(jīng)讓人盯著了,有動靜會第一時間通知你?!?/p>
葉霜靠在椅背上,望著包廂斑駁的墻壁:“蘇挽擰有移交出國的訴求嗎?”
“有,她的律師已經(jīng)提交了申請?!?/p>
魏墨池輕笑一聲,“看來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她的目標(biāo)不是陸知箋,是借這個案子脫身,順便嫁禍他人?!?/p>
葉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能安排我見見她嗎?”
“你見她做什么?”
魏墨池不解。
葉霜嘆了口氣,將剛剛蘇強(qiáng)的話告訴了蘇挽擰。
“我總得將蘇強(qiáng)的事告訴她,才知道該怎么在不透露蘇挽擰的事和我有關(guān)的情況下,和蘇強(qiáng)說清楚這事。”
魏墨池聽完了葉霜的話后,頓了頓,“知道了,我明天和辦案人員說說?!?/p>
掛了電話,葉霜揉揉眉心,起身離開了茶室。
與此同時,海城葉家老宅。
溫明秋正慵懶地靠在貴妃椅上,一邊敷著面膜,一邊吃著水果,電話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勾著嘴角接起。
“什么?你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讓蘇強(qiáng)跑了?”
聽見電話那頭說,蘇強(qiáng)突然跑了,他們還沒將人攔住,她直起身子,揭下臉上的面膜。
“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怎么會突然好端端地跑了呢?”
“太太,他應(yīng)該是看到了新聞,才跑的。”
電話那頭,溫明秋派去監(jiān)視蘇強(qiáng)的人,苦著一張臉,“接應(yīng)他的人是練家子,我們實在打不過?!?/p>
“他看到了什么新聞,又什么時候聯(lián)系的人接應(yīng)他?”
溫明秋從貴妃塌上起身,在臥室內(nèi)來回踱步。
“是金城今晚的財經(jīng)新聞,上面是陸氏集團(tuán)董事長給人擔(dān)保,被牽扯進(jìn)的涉密一案?!?/p>
那人不敢隱瞞,如實道:“對了,他口中還念叨著什么,他要找他女兒?!?/p>
“至于接應(yīng)他的人,我們不認(rèn)識,之前也沒見過,我猜測可能是之前來見他的人?!?/p>
想到之前因為這兩人的疏忽,讓蘇強(qiáng)見到了外人不說,這兩人還把人跟丟了,溫明秋就氣不打一出來,可這兩人對她還有用,一時之間也只能強(qiáng)壓下脾氣。
“知道了,你們?nèi)グ烟K強(qiáng)找回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聽到?jīng)]有?”
“是!”
掛了電話,溫明秋越想越氣,猛然抬手將果盤打翻在地。
“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她一時間有些慌神。
想到葉卿棠多次給她打電話說葉霜對周慧當(dāng)年的車禍起了疑心,和蘇強(qiáng)見面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葉霜。
她之前想著這事過去了這么多年,葉霜沒有證據(jù),就算猜到這事和她有關(guān),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可現(xiàn)在蘇強(qiáng)竟然跑了,大概率還跑到了葉霜那里!
這么一來有了人證,就算沒有證據(jù)直接證明周慧出事和她有關(guān)。
但也難保葉振宏和葉鴻兆聽了蘇強(qiáng)的話,不懷疑她。
她輕咬著指甲,想著該怎么辦,腦中突然回想起剛剛在電話里那人說的話。
她拿起手機(jī),撥通了葉卿棠的電話。
“喂,媽?”
溫明秋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修剪整齊的花園,瞇了瞇眼:“今晚的財經(jīng)新聞,陸知箋涉密一案,除了陸知箋的照片,還有誰的?”
葉卿棠愣了愣,“媽,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我就問還有誰?”
聽出了溫明秋聲音不對,葉卿棠不敢怠慢,回憶了下道:“還有蘇挽擰的照片,就是陸知箋那個白月光……”
溫明秋沒理會葉卿棠有些酸澀的語氣。
“你套套你爸的話,看能不能通過他打聽看看這事和葉霜有沒有關(guān)系。”
“打聽這些做什么?”
葉卿棠有些不情愿:“媽,你都不知道葉霜有多過分,她利用鋒刃系統(tǒng)和宏遠(yuǎn)的合作,威脅爸把她媽留下的股份都給她了!”
“我現(xiàn)在恨不得她去死,才不想管她的事?!?/p>
“卿棠!”
聽見這番話,溫明秋提高了聲音,“我讓你打聽就去打聽!”
“這事關(guān)系著我倆能不能繼續(xù)留在葉家,一點股份給她了就給她了,你別忘了,葉家的一切才是大頭!”
原本還在抱怨的葉卿棠,被溫明秋這么一吼,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不安,正了神色:“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這事是不是和葉霜她媽的車禍有關(guān)?”
“不該你管的,別管?!?/p>
溫明秋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卿棠,你只需要記住,不管怎么樣,你都是媽最重要的女兒,媽做的一切的都是為了你?!?/p>
掛了電話,她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是年輕時的自己和葉卿棠,母女倆笑得一臉燦爛。
良久,她放下相框,走出臥室,叫來傭人:“幫我收拾下衣物,我明天想去金城?!?/p>
傭人聽見她的吩咐,走進(jìn)衣帽間,一邊拿出行李箱,一邊道:“太太這是要去看先生。”
“嗯。”
溫明秋露出一抹溫婉的笑:“最近降溫了,他和鴻兆在金城我不放心,總怕他們感冒?!?/p>
-
另一邊,金城。
葉卿棠掛了電話,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總覺得自己擔(dān)心的事就要發(fā)生了。
如果葉霜真查到了什么,那媽媽肯定會被牽扯進(jìn)來,也不敢再耽擱,到廚房拿了盤水果,上樓,敲響了書房門。
書房門,葉振宏和葉鴻兆正看著陸知箋的新聞唉聲嘆氣。
只覺得陸知箋,堂堂陸氏集團(tuán)的董事長,怎么就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么糊涂的事,還牽連到了他們,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見葉卿棠端著水果進(jìn)來,兩人才換上一副笑臉。
“怎么還沒睡?”
葉鴻兆迎上去,接過了她手里的果盤。
“睡不著?!?/p>
葉卿棠打量著兩人的神色,輕聲開口:“爸、大哥,你們看新聞了嗎?”
“陸知箋是不是真出事了?這事嚴(yán)重嗎?”
葉振宏本就因陸知箋出事,和陸氏一起聯(lián)手威脅葉霜的計劃泡湯而不爽,聽見這話,皺了皺眉。
“你問這個做什么?”
葉卿棠見葉振宏臉色不對,心里“咯噔”了下,連忙低下頭,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姿態(tài),雙手?jǐn)囍陆牵骸拔摇⑽揖褪菗?dān)心他……”
“你知道他是怎么出事的嗎?”
葉鴻兆見她這副模樣,不悅地哼了聲,怎么自己這兩個妹妹,一個兩個都看上了陸知箋!
“???”
葉卿棠抬頭去看葉鴻兆。
“聽說他是替蘇挽擰擔(dān)保,被牽扯進(jìn)去的。”
葉鴻兆好心替她解惑:“本來都沒事了,接過蘇挽擰舉證說陸氏之前和??怂购献鬟^,而且在和啟星共同研發(fā)鋒刃系統(tǒng)時,隱瞞下來了?!?/p>
“你倒是關(guān)心他,他為了那個蘇挽擰都昏了頭了!”
“這事還和鋒刃有關(guān)?”
葉卿棠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那些事會牽扯到葉霜嗎?”
她頓了頓,解釋道:“我也沒有別的的意思,就是怕牽扯到我們?!?/p>
“沒事?!?/p>
聽見女兒關(guān)心的話,葉振宏緩了臉色,“牽扯不到我們?!?/p>
“聽說蘇挽擰被抓還和葉霜有關(guān),她是功臣?!?/p>
想到這里葉振宏臉色又沉了下來,就因為打聽到了這事,所以他才只能將周慧留下的股份給葉霜,以換取鋒刃的民用合作權(quán)。
打聽到想知道的消息,葉卿棠松了口氣,她笑了笑。
“只要牽扯不到爸和大哥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