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給她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倘若他明知道自己生死未卜,卻還是自私地用一張結(jié)婚證把她牢牢綁在身邊,萬一他真回不來了,這丫頭年紀輕輕的就得守活寡不說,而且按部隊的條例,還得一個人扛起贍養(yǎng)他爹媽和平安的擔(dān)子。
太自私了,他趙文昌做不到。
如果真出了意外,他寧愿她能毫無負擔(dān)地離開。
他給她的那些錢,足夠她后半輩子活得瀟灑自在,再找個好人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
姜晚秋不疑有他,只是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小聲嘟囔:“我又不是那么講究的人,結(jié)個婚而已,怎么樣都行。”
這一句話,軟得像根羽毛,搔在了趙文昌的心尖上。他喉結(jié)滾了滾,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頓飯吃完,趙文昌主動攬下了洗碗的活,一個人手腳麻利地在廚房里收拾。
姜晚秋換了身棉布睡衣,見屋里有些冷,便走到墻角的煤爐子旁,拿起火鉗,想捅一捅里面的煤塊,讓火燒得更旺些。
自從上次她手被燙傷后,趙文昌就把這爐子當(dāng)成了洪水猛獸,看得比眼珠子還緊,碰都不讓她碰一下。
每次一碰就要被訓(xùn),每次被訓(xùn)的時候,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是找了個男人,是找了個爹。
正想著,一雙滾燙的大手就從身后伸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抱起,同時另一只手順勢接過了她手里的火鉗,動作一氣呵成。
男人灼熱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帶著一股子霸道,從她耳后傳來:“又碰這玩意兒,燙著了怎么辦?”
姜晚秋被他抱得雙腳離地,掙扎了兩下,哼哼道:“我還沒那么笨呢!”
“那可不一定?!壁w文昌低笑一聲,抱著她幾步走到炕邊,把她往那暖烘烘的被窩里一放,自己也跟著坐了上去。
炕燒得暖洋洋的,姜晚秋窩在被子里舒服的瞇上了眼睛。
不過趙文昌的大手卻不老實。
躺下后,一雙大手圈在她纖細的腰上,拇指和中指幾乎能碰到一起。他像是測量尺寸似的,掐了掐,眉頭微皺。
這么細的腰,平時也不知道是怎么經(jīng)得起自己折騰的。
姜晚秋被他弄得腰間癢癢的,咯咯笑著往里躲:“你干嘛呀!”
趙文昌順勢將她摟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肩窩,鼻尖蹭著她細嫩的皮膚,悶聲問:“你是不是沒有棉襖?過幾天就得下雪了,化雪的時候最凍人?!?/p>
他那件軍大衣,她偶爾穿穿還行,總不能天天穿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趙文昌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給媳婦兒買。
“出任務(wù)前,我請一天假,帶你去買身新衣服。”
“不用,”姜晚秋搖搖頭,轉(zhuǎn)身窩進他懷里,“我之前在滬市買了一件毛呢大衣,厚實著呢。我還有秋衣秋褲,厚毛衣,每天費好大勁兒才能把衣服穿完,壯的像頭熊一樣?!?/p>
她說著,還伸出小手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倒是你,天這么冷,就一件薄毛衣套個體能服,外面披個軍大衣就到處跑。”
趙文昌捉住她作亂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眼底漾開一絲笑意,勾著唇角道:“是么?你覺得不冷啊……”
結(jié)果,姜晚秋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她錯了。
天陰沉沉的,鉛灰色的云壓得很低,北風(fēng)刮在人臉上,像刀子似的。
那件在滬市時髦又擋風(fēng)的毛呢大衣,在這軍區(qū)大院的冬天里,根本就不夠看。
子弟小學(xué)的辦公室很大,墻角的暖氣片只是溫吞吞的,還沒徹底熱起來。
辦公室里的女老師們都穿著厚實的棉襖,就她一個毛呢大衣,凍得指尖通紅。
孫小梅一進門,眼風(fēng)就掃了過來,陰陽怪氣地開了口:“喲,姜老師這身可真精神。穿這么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p>
姜晚秋正搓著手哈氣,聞言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一旁年紀稍長的王老師倒是好心,開口解圍道:“小姜剛來,不習(xí)慣北方的天。軍區(qū)下個月才開始正式供暖,這幾天最熬人,你還是把棉襖穿上吧?!?/p>
“知道了,王老師?!苯砬镄χc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含笑道“文昌說了,過幾天就請假陪我去買衣服。我剛來,好多事兒都不懂,不像孫老師,身邊沒個男人,事事都得自己操心,懂的自然也多?!?/p>
這話一出,孫小梅當(dāng)場就漲紅了臉,一口氣堵在胸口,愣是沒懟上一句話來。
其他幾個女老師交換了一下眼神,看向姜晚秋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羨慕。
她們原以為趙營長就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疙瘩,沒想到疼起媳婦兒來,竟是這么細心體貼。
等姜晚秋拿著教案走出辦公室,孫小梅“砰”地一聲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頓:“你們瞧瞧她那狐媚樣兒!穿成那樣,不是勾引男人誰信?今天你們放學(xué)都別走,跟我去個地方,我?guī)銈內(nèi)プゼ椋此€能怎么狡辯!”
放學(xué)鈴聲響起,教室里卻沒立刻空下來。幾個對小提琴好奇的孩子留了下來,嘰嘰喳喳地圍著姜晚秋。
姜晚秋沖著手心哈了口白氣,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指尖,耐心地給孩子們挨個調(diào)著琴弦。
顧飛雁推門進來時,看到教室里那幾個小蘿卜頭,還有些驚訝。
聽姜晚秋解釋說這些孩子也想學(xué)琴,顧飛雁不禁失笑,調(diào)侃道:“那我豈不是這里年紀最大的學(xué)生了?”
孩子一多,小提琴就只有一個,練習(xí)時間不可避免的被拉長。
姜晚秋吸了吸鼻子,將小提琴遞給男人:“把我昨天教給你的,再給我練習(xí)一遍?!?/p>
被一群好奇的孩子圍著,顧飛雁就被擠得姿勢有些別扭。
姜晚秋見狀,伸手去幫他調(diào)整持弓的手:“胳膊抬起來,手腕壓低一點,沒事,你長得高,胳膊肘戳不到孩子們的。”
就在這時,兩人的手無意間碰在了一起。
女人冰涼的指尖像一塊冷玉,瞬間的觸感讓顧飛雁的心猛地一跳。
他下意識地按下了那股莫名想要將她手指攥在掌心取暖的沖動,只是側(cè)過頭,輕聲問了一句:“很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