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姜晚夏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聲音嘶啞,“我花了你們王家什么錢?你哥身上這套新衣裳,三百二十塊,一百斤的布票,是我掏的錢!你身上這件的確良,也是我給你的新料子!現(xiàn)在倒打一耙,說我花你們家的錢?你們王家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王芳被她拽得頭皮生疼,尖叫著去掰她的手:“你個瘋子,放開我!你個被抄家的落魄戶,能嫁到我們干部家庭,是你祖上燒了高香!讓你出點錢怎么了?這是你該孝敬的!還想讓我們家給你買這件破婚紗?癡心妄想!”
王家今天來,一口氣給兒子王建軍定了三套新衣,而姜晚夏的禮服,卻讓她自己掏錢買。
不僅如此,王母還話里話外地暗示,王建軍最貴的那套西裝,也該由姜晚夏“表示表示”,畢竟王家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她這個“成分”不好的人,能留在滬市。
這幾天,為了能順順利利當(dāng)上王家太太,姜晚夏一忍再忍??山裉?,連結(jié)婚這件頭等大事,王家都不想給自己留的半分體面。
用的過來過去還是那套理由。
她徹底爆發(fā)了。
混亂的撕打中,誰也沒注意那件作為鎮(zhèn)店之寶的婚紗,是怎么被扯爛的。
周鈴看著眼前這一地雞毛,臉色鐵青。
“都給我住手!”她厲聲喝道。
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動作一滯,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周鈴沒理會她們誰對誰錯,徑直走到那件被糟蹋的婚紗前,彎腰撿起一角。
昂貴的蕾絲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裙擺上還沾著一個烏漆嘛黑的鞋印。
她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掃過王家的每一個人,最后公事公辦地開口:“這件婚紗,法國進(jìn)口的料子,滬市獨一份。原價兩千三百塊,外加五百斤的全國通用布票。今天這事,少一分錢,咱們都別想走出這個門?!?/p>
“兩……兩千三?!”
剛才躲在一旁沒敢吱聲的男人聽到這話,終于開了口,驚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王母更是瞪大了眼睛,尖叫起來:“你搶錢?。≡僬f了,又不是我們弄壞的!”
她手指猛地指向姜晚夏:“是她!是這個掃把星先動的手!這錢該她賠!跟我們王家沒關(guān)系!”
說完,她一把拽過自己兒子王建軍的胳膊,臉上滿是嫌惡:“建軍,我們走!這婚不結(jié)了!這種攪家精、敗家娘們,我們王家要不起!”
姜晚夏的臉突的一變。
開什么玩笑?!她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她慌了,也顧不上什么臉面,死死抓住王建軍的衣角,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建軍,你別走!你不能不要我!建軍!”
王建軍原本還有些猶豫,被母親又一推一搡,臉上也掛不住了。
他看著姜晚夏此刻狼狽不堪的模樣,眼里閃過一絲厭煩。
“放手?!彼淅涞厮﹂_姜晚夏的手,力道大得讓她一個踉蹌。
“你跟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根本不一樣?!蹦腥似沧?,“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了?!?/p>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跟著父母,揚(yáng)長而去。
姜晚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周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王家人走了,這筆賬,就得你來還。要么,現(xiàn)在拿出兩千三百塊錢。要么,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叫公安來處理。你自己選。”
如果被抓進(jìn)公安局,她這個“成分”不好的人,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立刻遣送回鄉(xiāng)下,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城里。
“不……不要……”姜晚夏嚇的頭皮發(fā)麻,她急忙爬到周鈴腳邊,邊哭邊說,“老板,求求你,你寬限我?guī)滋?!我賠,我一定賠!我……我還有我媽留下的一些舊首飾,我拿來抵債,行不行?求求你了!”
周鈴看著她哭得凄慘的模樣,眼神動都沒動一下。
她朝旁邊一個嚇傻了的店員抬了抬下巴,吩咐道:“你,跟著她去。把東西拿回來,看著她,別讓她跑了?!?/p>
樓上的鬧劇,樓下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具體鬧事的人是誰,姜晚秋沒注意。她對別人的家事沒什么太大興趣。
“走,去那邊男裝區(qū)看看。”
她拉著男人過去,左看右看,最后為他挑選了一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面料挺括,款式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子。
她把衣服塞到趙文昌懷里,看男人想要拒絕的模樣,語氣故意變得有些強(qiáng)硬:“去,換上我看看。明天我妹妹大喜日子,我可不想我的老公被她老公比下去?!?/p>
趙文昌看著她,沒再多問,只是瞇著眼睛笑了笑,應(yīng)了聲,拿著衣服轉(zhuǎn)身進(jìn)了試衣間。
幾分鐘后,當(dāng)試衣間的門簾被拉開,男人邁步走出來的那一刻,姜晚秋整個人都眼前一亮。
只見趙文昌身形本就挺拔如松,寬肩窄腰,一雙腿又長又直。那套西裝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完美地勾勒出他衣服底下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
再配上他那張輪廓分明、冷峻逼人的臉,整個人就像是從畫報里走出來的外國模特。
剛才那個對他們百般刁難的售貨員,此刻正站在不遠(yuǎn)處,張著嘴,眼睛都看直了,手里的雞毛撣子掉在地上都毫無察覺。
姜晚秋滿意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身西裝,簡直就是為他而生的。
她心里頭那點驕傲藏都藏不住,幾步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筆挺的領(lǐng)口。
“就這件了?!彼陌鍥Q定,轉(zhuǎn)身就要去掏口袋里的錢和布票。
可手還沒伸進(jìn)去,就被一道含笑的聲音攔住了。
“這位同志,不用了?!?/p>
周鈴不知何時從樓上走了下來,臉上掛著和剛才截然不同的熱情笑容。
她走到兩人面前,客氣地說道:“我們的店員說趙先生剛才已經(jīng)把錢付過了。您是我的貴客,今天店里所有的消費,也都給您算對折?!?/p>
姜晚秋一愣,驚訝地扭頭看向趙文昌。他什么時候付的錢?
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壞笑。
他伸出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滑嫩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下。
這個動作外外人面前親昵又大膽,姜晚秋的臉一下就熱了。
趙文昌俯身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又低又沉“自己老婆不疼誰疼?這點錢,我還是有的?!?/p>
溫?zé)岬臍庀娫谒亩?,又麻又癢,姜晚秋感覺自己從耳根到脖子,全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