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借著窗外路燈的微光，凝視身旁小女人的側(cè)臉。
她一半臉龐隱在陰影里，另一半被燈光勾勒得柔和明亮，眼神卻格外認真。
四年來，她對他的事不聞不問，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問起緣由。
他心頭莫名泛起一陣酸澀。
難得啊……
她竟然也會對他的事產(chǎn)生好奇。
“被暖暖說中：你果然誤會了?！?/p>
他輕輕吁出一口氣。
出院那晚，陸野收到陸暖發(fā)來的短信：
【哥，白天我在住院部大廳撞見嫂嫂和孟妍兒碰上了?！?/p>
【孟妍兒惹嫂嫂生氣了，嫂嫂好像誤會那個孩子是你的私生子?！?/p>
【哥，你要是真喜歡嫂嫂，就得告訴她。嫂嫂心里有個愛了很多年的愛人?！?/p>
【之前那人去世了，死人自然搶不走嫂嫂。哥哥你這么優(yōu)秀、這么帥氣，別的男人根本勾不走她。】
【可現(xiàn)在，一個大活人回來了。你再不主動、不爭取、不示弱，親愛的哥哥，相信我，嫂嫂很快就會變成別人的老婆。到時你可別后悔莫及?！?/p>
陸野讀完，沉思片刻。
明疏桐對他并沒有感情，自然不會吃醋。
但那些照片，確實是有人故意發(fā)給她挑撥離間的。
有人知道他們夫妻關系疏離。
他查過，照片不是孟妍兒發(fā)的。
具體是誰在背后操縱，還沒查出來。
一直以來，明疏桐抗拒他的親近，卻又找不到理由分開——畢竟當年結(jié)婚，是明家有求于陸家。如今這些照片，正好給了她提離婚的借口。
不得不說，小陸暖長大了，分析得很有道理。
他確實從未向明疏桐解釋過自己和孟妍兒的關系。
在他看來這根本不值一提，卻忘了在別人眼中，信息差足以釀成深深的誤解。
“先問你一個問題?！标懸安淮鸱磫枴?/p>
“說。”她眸光微微一動。
“你……”他故意湊近，試圖看清她臉上每一絲情緒，“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有沒有一點點吃醋？”
溫熱的呼吸帶著茶香拂在她臉上，灼人而壓迫。
明疏桐下意識躲開，故作輕松地嗤笑一聲：“吃醋？陸野，我們之間是那種會吃醋的關系嗎？”
波瀾不驚的回答，卻也是最赤裸裸的事實。
陸野確定自己沒在她臉上看到任何異樣，心下很失落：
可不是，沒感情，哪來的吃醋？
她對他，只有四年婚姻也捂不熱的漠然，以及和刻在骨子里的涇渭分明。
他眼神一暗，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開視線坐直身子。
整個人忽然顯得格外落寞。
“你還沒回答我？”明疏桐追問。
陸野降下車窗，讓夜風涌進來。
“孟海風是我大學同學。十一年前我服兵役，有一次出任務，我遇見了他?！?/p>
“搶險過程中，他主動幫忙。有一段堤壩被洪水沖垮，原本該留在那里的人是我。是他替我留下，我才逃過一劫?！?/p>
他聲音低沉，像被夜風浸透。
“孟海風身體一直不好，曾經(jīng)冷凍過精子。孟妍兒從小崇拜她哥哥。他走后，她和她母親始終沒能走出那個陰影?！?/p>
“后來有一天，孟阿姨翻到海風的日記，知道他還留有精子，就說服孟妍兒去做人工授精。為了成功受孕，她們幾乎耗盡了家產(chǎn)。”
“孟海風的父親早逝，孟母對兒子有種執(zhí)念——一定要為他留個后?！?/p>
“今年我去祭奠海風，遇見已經(jīng)顯懷的孟妍兒?！?/p>
“海風對我有恩，孟妍兒懷孕后身體狀況很差，懷的又是他的孩子……我就把她接來京城，放在我眼皮底下照顧?！?/p>
他房產(chǎn)眾多，京城又大，茫茫人海，只要不刻意，想讓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見面、相識，那幾乎不可能。
更何況那段時間，他和明疏桐一直在冷戰(zhàn)，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似乎也沒有特意提起的必要。
只是，萬萬沒料到啊，明疏桐會接到那些照片。
更沒想到，她會因此激烈地要求離婚。
之后她又偏偏遇上了孟妍兒。他和明疏桐的關系，就這樣一點點冷到冰點。
可笑的是，孟妍兒和那個孩子，竟成了釘在他身上、證明他婚內(nèi)出軌的污點。
明疏桐沉默地聽著，許久沒有開口。
她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怪不得那天他會反問：他什么時候在外頭耕了地、播了種。
孩子的來歷，是清楚了。
可這不代表，他就沒有在別處耕種過。
“你打算替孟海風養(yǎng)這個孩子？”她輕聲問。
“孟阿姨只是個退休會計，孟妍兒剛生產(chǎn)，還要帶孩子。孟家沒有收入來源。我?guī)兔︷B(yǎng)三張嘴，花不了多少錢?！?/p>
陸野說完，轉(zhuǎn)頭看她：“你反對？”
“有句話說得對：待人十年好，一次不周，便成仇人。你這樣做，只會養(yǎng)大她們的貪念——陸野，你不是普通有錢，是超級有錢。”
“孟媽媽現(xiàn)在不光想讓你娶她女兒，還在貪圖你名下的財產(chǎn)。她不是你想的那種簡單好人?！?/p>
出于好心，她忍不住提醒他。
善良也得有底線。
陸野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心里有數(shù)。”
“走吧，去吃飯?！?/p>
“我太累了，不想再折騰?！?/p>
她靠回座椅，掩口打了個哈欠，“你叫人在家準備吧，我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去吃飯、洗澡、睡覺。”
嗓音里透出的倦意藏不住。
陸野沒堅持，給司機打電話，讓他過來開車。
回去的時候，她又睡了過去。
到家時，她迷迷糊糊下車，聽到陸野在問：“以前，你每天下班都斗志昂揚的，現(xiàn)在怎么一回家就想睡覺？身體出問題了嗎？”
司機阿楊補了一刀：“我老婆最近也喜歡睡覺，但我老婆是懷孕了。太太，您不會也……”
明疏桐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大半：“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累得像條狗，多睡會兒很奇怪嗎？”
陸野涼涼瞥了一眼老楊：
我三個月沒睡老婆了。
咒我戴綠帽子是不是？
阿楊意會，連忙縮脖子：
說錯話了，說錯話了！
*
孟妍兒挨打了！
陸野帶著妻子離開后，孟母像瘋了一樣，抄起手邊的養(yǎng)生錘就往女兒身上砸：
“你看看！好好的一盤棋，被你下得稀爛！”
“叫你牢牢抓住機會，你偏不！
“現(xiàn)在明疏桐知道孩子不是陸野的了，她怎么可能還會離婚？
“你要是嫁不進陸家，這輩子就只能當個窮鬼！我孫子的錦繡前程……全讓你給毀了！”
孟妍兒一邊哭一邊躲。
她這個養(yǎng)母，想錢想瘋了。
陸野那樣的人，哪是她想攀就能攀得上的？
錘子落得又狠又急，她實在疼得受不了，轉(zhuǎn)身逃出了家門。
單薄的居家服根本擋不住夜風，她一個人站在流光溢彩的高級小區(qū)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作為養(yǎng)女，她從小就知道要愛哥哥、愛媽媽、愛爸爸。
爸爸去世后，媽媽漸漸變得神經(jīng)質(zhì)。
哥哥走了之后，她更是徹底瘋了。
逼她為哥哥生個兒子延續(xù)香火——她認了，就當是報答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
可自從媽媽得知哥哥的同學竟是頂級富豪之后，癡心妄想就再也沒停止過。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多金又有責任心的男人。
可單相思有什么用？
嗚嗚嗚……
到底要怎么做，陸野哥哥才會喜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