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大哥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傅斯杰立刻把手抽回來,藏在了身后。
“大哥,你先進去,媽要是看到你回來了,鐵定會很高興!”
傅斯年握住他纖細的手腕,輕輕將那雙傷痕累累的小手從背后帶了出來。
暮色照在縱橫交錯的傷口上,有些較深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傅斯年抿了抿唇,聲音發(fā)緊:“都是摘葉子傷的?”
“這些都是被劃了一下,根本不疼的?!备邓菇懿话驳仳槠鹗种?。
“下次再去山上摘葉子,可以去找大哥陪你!”傅斯年心頭一緊。
“大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山上摘葉子?”傅斯杰眼底驟然亮了起來,隨即想到了什么垂下頭:“我知道,你是哄小孩玩的,你們平時那么忙,哪有空摘葉子。”
“別看我年紀小,我也是能干活的,這些葉子都是我摘的,下次我也能一個人去,不需要人陪!”傅斯杰忽地抬起頭,像是要證明什么般挺直單薄的脊背。
“后山上多得是野獸出沒,像你這樣的小娃娃,野獸最喜歡吃,肉嫩又香?!?/p>
話音未落,便看到傅斯杰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傅斯年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語氣依然嚴肅:“要是家里沒人陪你一起去,你就去找大哥,陪你上山摘葉子的時間,大哥還是有的。”
到底是個孩子,聽到山上有野獸出沒,心里不可避免還是害怕。
當即重重地點點頭,應了下來,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吧,別在這里站著了,咱們先回家,到家給你的手指上點藥?!?/p>
暮色漸濃,將兄弟倆的身影拉的細長。
剛踏進院里,傅斯杰迫不及待地扯著嗓子朝院內大聲喊:“媽,你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
傅斯年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才在院門外強裝的穩(wěn)重,此刻早被拋到了九霄之外。
聽見動靜的傅母急匆匆從屋里出來,目光掠過傅斯杰沾滿草屑的衣襟,眉頭立刻蹙緊。
“你一個下午都野哪里去了?家里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光知道往外跑!”
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讓傅斯杰臉上的欣喜僵在了嘴角,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茫然與慌亂。
“媽……我……我去后山摘葉子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慌忙指向傅斯年手中的背簍:“你看,大哥手上提著的背簍可以作證,大哥也可以作證!”
傅母不耐煩地擺手打斷:“行了,真不知道這點葉子有什么好吃的,天天光會往后山跑著摘葉子,哪天把你丟了就知道怕了!”
傅斯杰怔怔地站在原地,小小的肩膀垮了下去,晶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層薄薄的水光。
為了不讓已經在眼眶里打轉的淚珠掉下來,他飛快地低下頭,用臟兮兮的手背狠狠揉了一下眼睛,試圖把奪眶而出的淚水憋回去。
一只溫暖寬厚的手掌覆在他發(fā)頂,聲音輕柔道:“不怪你,你是為了這個家著想,媽心情不好,說話語氣有些沖,不用太在意?!?/p>
他滿腔的委屈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傅斯杰再也忍不住,一頭扎進傅斯年的懷中,瘦小的肩膀開始顫抖起來,淚水瞬間浸濕了傅斯年的衣服。
等傅斯杰的心情平復下來,傅斯年用袖口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爸今天從床上摔下來了,我去屋里看看他,你去洗把臉,等會咱們就吃飯?!?/p>
傅斯年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在了傅斯杰的心頭上,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兄長的衣服,剛止住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大哥,爸摔得重不重?看大夫了嗎?”
“已經讓你大嫂看過,沒事了,只要好好養(yǎng)著,往后鐵定會好起來的?!备邓鼓陮捨克骸坝心愦笊┰冢值纳眢w肯定會沒事的,你先去洗臉,一會再去屋里看爸?!?/p>
傅斯杰用力地點頭,用袖子抹了把臉,麻溜地跑去接水洗臉。
聽見屋里傳來若隱若無的說話聲,傅斯年快步走進去。
“我爸醒了嗎?”
下一秒,傅望山有氣無力的聲音在里屋響起。
“是斯年?。窟M來吧。”
爸醒了?
傅斯年眼底濃重的擔憂瞬間消散,他立刻撩開簾子側身進去,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油燈下,傅望山躺在床上,臉色雖然慘白,眼神清亮。
傅母正坐在床邊抹淚,看見傅斯年進來,側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爸,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傅斯年坐在床沿邊,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
傅望山微微搖頭,“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幫我謝謝姜婉,你媽雖然沒說,但我能猜到,她又一次救了我!”傅望山虛弱的聲音里透著幾分鄭重。
聞言,傅母擦拭眼淚的手微微一頓,臉色陡然沉了下來,隱含怒意:“謝什么謝?她把咱們優(yōu)秀的兒子都要走了,給你看個病咋了?理所應當!”
“你……你胡說什么?”傅望山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別忘了,她還給了咱們家三百塊錢,依咱們家的成分,斯年入贅姜家,高攀了!”
傅母張口還想反駁,卻在抬眼時撞上了傅斯年陰沉的眸子,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止住。
“你們聊,我出去看看飯做好了沒?!彼酒鹕恚右菜频?,離開了里屋。
屋里只剩下父子倆人,傅斯年也沒了顧忌,張口把心里一直疑惑的事情問出來。
“爸,好端端的,你怎么會摔到地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傅望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搖了搖頭:“不記得了?!?/p>
“不記得了?難道你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我腦子里有關那天的記憶,好像完全都消失了,我對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點點都想不起來?”傅斯年不死心地張口詢問。
傅望山肯定地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子:“真是想不起來,最后記得的,就是明月出去給我熱飯,我在屋里躺著等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