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對峙暫告一段落。
溫迎站在原地,目光復(fù)雜地看向擋在她身前的那個高大背影。
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塞滿了,脹脹的,暖暖的,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這種被人強勢維護的感覺,對于習(xí)慣了獨自面對風(fēng)雨,甚至潛意識里一直做好了被周家掃地出門準(zhǔn)備的她來說。
陌生而又……令人心動。
懷里的小寶似乎被剛才大人們突然拔高的聲調(diào)和緊張的氣氛嚇到了。
他不懂發(fā)生了什么,只感覺到害怕,小腦袋埋進溫迎的頸窩,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領(lǐng),小聲地哼哼著:“麻麻……怕……”
溫迎連忙收回心神,輕輕拍著兒子的背,低聲安撫:“不怕不怕,寶寶不怕,沒事了……”
另一邊,宋齊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夏美淑,又瞥了一眼氣場駭人的周玉徵,哪里還敢再多待一秒。
他趕緊上前,半扶半拽地拉著還在抽噎的夏美淑,對著周父周母倉促地鞠躬道歉:
“伯父伯母,對不起,今天打擾了,我們先告辭了……”
鬧事的人走了,客廳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些許尷尬和沉悶的氣氛彌漫著。
周玉徵這才轉(zhuǎn)過身,目光看向溫迎,似乎想說什么,但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化作一句簡單的詢問:“沒事吧?”
溫迎搖搖頭,剛想開口,一直沉默旁觀的周父卻突然說話了。
他的臉色依舊嚴(yán)肅,目光在周玉徵和溫迎之間掃了一個來回,沉聲道:“玉徵,你跟我來書房一趟?!?/p>
周父不是周母,他身處高位多年,心思縝密,洞察力極強,絕不會因為兒子幾句維護的話就完全打消疑慮。
周玉徵似乎也預(yù)料到了父親會有此一舉,他看了一眼溫迎,點了點頭:“好?!?/p>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書房,關(guān)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周母、溫迎和小寶,以及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蘇婉清。
周母嘆了口氣,神情有些疲憊,對溫迎道:“迎迎,你先帶小寶上樓休息吧。別多想,你爸他就是……就是問問情況?!?/p>
溫迎知道周母這是在安撫她,她點點頭,沒說什么,抱著情緒已經(jīng)平穩(wěn)一些的小寶,轉(zhuǎn)身也上了樓。
樓梯上,她能感覺到身后蘇婉清那道如同毒蛇般冰冷不甘的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背上,但她懶得理會。
此刻,她的心里亂糟糟的,既有被維護的暖意,也有對過往那些糟心事被翻出來的煩躁,更有對書房里那場談話結(jié)果的隱隱擔(dān)憂。
周玉徵……他會相信夏美淑那些話嗎?
他剛才的維護,是出于丈夫的責(zé)任,還是……真的相信她?
書房內(nèi),氣氛凝重。
紅木書桌上攤開著一些文件。
周父沒有坐下,而是背著手站在窗前,沉默了半晌,才轉(zhuǎn)過身看向站在書桌前的周玉徵。
“你的解釋?”他問得言簡意賅。
周玉徵身姿筆挺地站在那里,面對父親的審視,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語氣冷靜而平穩(wěn):
“她是我的妻子,是小寶的母親。維護她的名譽和尊嚴(yán),是我作為丈夫應(yīng)盡的義務(w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外人,在家里,當(dāng)著孩子的面,如此污蔑誹謗她而無動于衷?!?/p>
這個回答,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基于身份和責(zé)任的表態(tài),而非出于個人情感的偏袒。
周父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走到書桌后坐下。
“玉徵,”周父的聲音放緩了些,卻更加沉重,“你真以為,我老糊涂了?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的傻子?”
周玉徵抬起眼,看向父親,沒有回答。
周父繼續(xù)說道:“三年前,溫迎突然大著肚子找到家里來,說懷了你的孩子。那時候你任務(wù)出事,音訊全無。突然冒出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鄉(xiāng)下姑娘,口口聲聲說是你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懷疑?”
“我當(dāng)時就立刻派人去了她說的那個金陵村,詳細調(diào)查了她的背景。”周父的目光變得深遠,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調(diào)查結(jié)果……確實不盡如人意。甚至可以說,很差。她的家庭、她在學(xué)校的風(fēng)評、她做過的一些事……都讓我無法接受,更無法相信你會看上這樣的姑娘?!?/p>
周玉徵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些,面色復(fù)雜地沉默著。
這些,和他剛剛看到的那份文件內(nèi)容,對上了。
“但是,”周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充滿了無奈。
“不久后,她生下了孩子。那個孩子……小寶,他長得太像你了,幾乎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那是你的種?!?/p>
“那時候,外界都傳言你飛機失事,恐怕已經(jīng)……尸骨無存?!?/p>
周父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她生下來的,是周家當(dāng)時唯一的血脈,是我的親孫子!就沖這一點,無論她過去如何,無論我多么不情愿,我都必須把她留下來,給她一個名分,讓孩子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周家的人?!?/p>
周玉徵靜靜地聽著,他能理解父親當(dāng)年的抉擇。
周父看著他,眼神變得更加深邃:“至于你……你當(dāng)初為什么會和她發(fā)生關(guān)系,甚至讓她懷上孩子?這件事,我也秘密調(diào)查過很多次。但是始終一無所獲。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你……”
周父頓了頓,看著兒子,“現(xiàn)在也失去了記憶?!?/p>
書房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周父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
“說實話,我也曾懷疑過你的看人眼光。以你的心性和挑剔,怎么會……但無論如何,這三年下來,她除了懶散貪享受些,在大事上還算安分守己,對小寶也是真心疼愛,把家里也……勉強算打理得不錯。所以,我也就沒有再深究過去的事?!?/p>
他最后總結(jié)道:“至于她曾經(jīng)做過什么,是好是壞,既然已經(jīng)過去了,只要她不觸犯原則,不影響周家的聲譽,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玉徵,”
周父的聲音加重了幾分,“你不一樣。你現(xiàn)在回來了,你是她的丈夫。這件事,你需要自己好好想想,弄清楚。無論是過去的真相,還是你未來到底想怎么對待她和她代表的這段過去。周家,不能一直糊里糊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