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行駛在傍晚的車流中,周玉徵專注地開著車,準備先送祁樹清回家。
祁樹清坐在副駕駛座上,心情頗好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時不時擺弄一下手里那個裝著絲巾和雪花膏的漂亮袋子,顯然對今天的購物成果很是滿意。
車子駛過一條相對繁華的街道,路邊一家裝潢考究的西餐廳格外顯眼。
巨大的玻璃窗內燈火通明,隱約可見穿著體面的客人們在優(yōu)雅地用餐,門口甚至還有零星幾個人在排隊等候。
祁樹清一下子來了精神,指著那家餐廳,語氣興奮地對周玉徵說:
“欸!玉徵!快看快看!就是那家!永定路上個月新開的那家俄式西餐廳!聽說味道特正宗,紅菜湯、罐燜牛肉都是一絕!你看這人氣,火爆得很吶!”
他咂咂嘴,一臉向往地暢想起來:
“等我以后處上對象了,一定要帶她來這兒吃一頓!嘖嘖,你想想,燭光、牛排、小提琴……多浪漫??!沒有姑娘能扛得住這個!”
周玉徵聞言,目光順著祁樹清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家西餐廳的門面確實很有格調,透著一種與周圍國營飯店截然不同的異國情調和浪漫氛圍。
他對此并無太多感覺,這種小資情調的東西向來不是他關注的范疇。
然而,就在目光掃過餐廳招牌的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聯(lián)想讓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
他沒有接祁樹清的話茬,也沒有發(fā)表任何評論,只是面無表情地轉回了視線,繼續(xù)專注開車,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隨意一瞥。
但這家餐廳的名字和位置,卻已經被他不動聲色地、清晰地記在了心里。
天色漸晚,周家小院里亮起了溫馨的廊燈。
周玉徵停好車,手里捏著那個剛買回來的用紅色絲帶系好的小巧禮盒,心里莫名有些許不自在。
他下意識地理了理外套,試圖將盒子遮掩得更自然些。
剛走進院門,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
只見溫迎正蹲在花壇邊,陪著小寶追逐一只閃著微光的螢火蟲。
小家伙咯咯笑著撲騰,溫迎則小心翼翼地護在他身邊,臉上帶著輕松愉悅的笑容,晚風吹起她頰邊的碎發(fā),畫面寧靜而美好。
周玉徵的腳步頓了一下。
看著這一幕,他原本準備徑直回屋的腳步不自覺地放輕了。
或許是聽到了腳步聲,溫迎抬起頭,看見是他,眼睛彎了彎,很自然地打招呼:“回來啦?”
她的目光隨即落在他那只微微藏在身側的手上,好奇地問了句:“欸?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周玉徵下意識地將拿著盒子的手往后又藏了藏:“沒什么,一點小東西?!?/p>
說完,他快步走進了家門,徑直朝著二樓書房的方向去了。
溫迎看著他略顯倉促的背影,眨了眨眼,心里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
因為就在這一刻,小寶的注意力被花壇泥土里一條正在蠕動的毛毛蟲吸引了,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
“哎呀!寶貝這個不能抓!”
溫迎的注意力立刻被兒子全部吸引,趕緊拉住小家伙的手,語氣緊張又溫柔。
“這個蟲子會咬手手的,咬了會又痛又癢哦!我們看看就好,不能摸,好不好?”
她耐心地引導著孩子,完全把周玉徵剛才那點不自然的舉動拋在了腦后。
然而,這一切卻被剛好從廚房出來準備倒垃圾的蘇婉清看在了眼里。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到了周玉徵進門時手里那個紅色禮盒。
蘇婉清的眼睛微微瞇起,臉上閃過一絲深思。
聯(lián)想到下午在辦公室聽到的閑言碎語,說周玉徵是跟祁樹清去百貨大樓給媳婦挑禮物了……
難道,這盒子里裝的,就是他要送給溫迎的七夕禮物?
晚上蘇婉清剛洗完澡走出浴室。
就在這時,她看見書房的門打開了,周玉徵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正拿著那個紅色盒子。
看他的方向,似乎是正要往主臥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主臥的門也“咔噠”一聲開了,溫迎抱著換洗衣物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準備去洗澡。
蘇婉清的心臟猛地一跳,她立刻做出了反應,快步迎了上去。
“玉徵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包裝得好漂亮呀!是……是禮物嗎?”
周玉徵腳步頓住,眉頭蹙了一下,剛想開口解釋。
不料,蘇婉清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她用手捂住了嘴,眼眶里迅速蓄滿了淚水,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天啊……玉徵哥你……你居然還記得?明天是我的生日……這難道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她說著,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演得情真意切,“我……我好開心……真的……嗚嗚嗚……”
周玉徵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蘇婉清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周玉徵下意識地,將手里的紅色盒子往蘇婉清面前遞了遞:
“……你不嫌棄的話……”
蘇婉清心中狂喜,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感動到無以復加的表情,迫不及待地接過了那個盒子,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什么絕世珍寶。
“謝謝……謝謝玉徵哥!我真的很開心!真的……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人送過我禮物……這是第一次……嗚嗚嗚……”
周玉徵看著她這副樣子,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嗯”了一聲,便轉身回了書房。
走廊里,瞬間只剩下抱著禮物盒“喜極而泣”的蘇婉清和完全愣在原地的溫迎。
就在周玉徵書房門關上的下一秒,蘇婉清臉上的淚水瞬間止住。
她抱著那個紅色的盒子,轉過身,正好對上溫迎錯愕的目光。
蘇婉清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仿佛才注意到溫迎站在那里。
隨即又立刻低下頭,臉上飛起兩抹紅暈,什么也沒說,抱著盒子快步小跑著回了自己的客房。
只留下溫迎一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腦子里卻一片混亂。
生日禮物?
周玉徵給蘇婉清買生日禮物?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嗎?
傍晚周玉徵回家時手里拿著的難道就是……為什么要藏起來?
雖然理智上,她不斷告訴自己,周玉徵可能是出于對“救命恩人”的感謝,送個生日禮物也……
也算正常?
但是……但是心里那股又酸又澀、又悶又堵的感覺,卻像藤蔓一樣瘋狂地滋生蔓延,完全不受控制。
她看著蘇婉清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眼周玉徵書房緊閉的門,心里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