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氛圍瞬間被打破。
溫迎立刻紅著臉推開了近在咫尺的周玉徵,慌忙從床上跳下來,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亂的衣服。
“走走走,下樓吃飯去!餓死了!”
周玉徵的俊臉上難得地浮現(xiàn)出一絲無奈和郁悶。
他認命地嘆了口氣,彎腰一把撈起還在興奮狀態(tài)的小團子,夾在臂彎里,大步流星地下了樓。
飯桌上,氣氛倒是溫馨。
只是小團子的心思顯然不全在飯菜上。
他自己沒扒拉幾口飯,就偷偷瞄著在客廳里好奇踱步、熟悉新環(huán)境的小貓,然后端起自己的小碗,就要溜下椅子去喂貓。
溫迎一個眼神掃過去,示意周玉徵。
周玉徵接收到信號,長臂一伸,輕松地將兒子按回了餐椅上,表情嚴肅,語氣不容置疑:
“坐好。把自己的飯吃完。不吃完飯,不許跟小貓玩。”
小團子被爸爸按住,動彈不得,看著近在咫尺卻無法靠近的小貓,委屈地哼哼唧唧了幾聲,小嘴撅得能掛油瓶。
但在爸爸嚴厲的目光注視下,他最終還是認命地拿起小勺子,開始快速地往嘴里扒飯。
一直安靜吃飯的周父,這時抬眼看了看在客廳地毯上模樣還算乖巧的小貓,突然開口提醒道:
“這……養(yǎng)貓是好事,孩子也喜歡。不過,要注意著點,看看小孩子會不會對貓毛過敏啊。過敏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嚴重起來也是很麻煩的?!?/p>
溫迎聞言,連忙應(yīng)道:“爸,您放心吧。小寶今天下午跟貓玩了好久了,又抱又摸的,一點事都沒有,看來是不過敏的?!?/p>
周父聽了,這才放心地點點頭,不再多言。
夜深人靜,窗外只余下秋蟲偶爾的唧鳴。
臥室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溫迎穿著柔軟的棉質(zhì)睡裙,盤腿坐在床上。
周玉徵洗漱完畢,帶著一身清冽的水汽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溫迎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著白天在公交車上,蘭明昭那句意有所指的話,以及晚飯時周父對貓毛過敏的提醒。
她側(cè)過頭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輕聲問道:
“那個……我能不能問問,”
她斟酌著用詞,“家里……以前是誰對貓毛過敏?。靠窗纸裉焱盹垥r那么緊張的樣子。”
周玉徵正拿起床頭柜上的一份資料準備翻看,聞言動作一頓,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幾秒,才放下資料,語氣平淡:“是我大哥?!?/p>
“大哥?”溫迎眨了眨眼,有些驚訝,“你還有大哥?”
她嫁進周家這么久,從未聽人提起過周玉徵還有個哥哥。
周父周母這一脈,明明只有周玉徵一個兒子。
“嗯,”周玉徵點了點頭,依舊沒什么表情,解釋道,“是我大伯的兒子。”
溫迎立刻想到了昨晚聽聞的那個慘痛故事,她心下一緊,帶著試探:“那……是……死在了西北?”
周玉徵搖了搖頭。
“沒有。當時大伯和大伯母決定去西北的時候,考慮到那邊環(huán)境實在太艱苦,前途未卜,爺爺……想了辦法,將大哥的戶口過繼到了我父親名下。名義上,他成了我父母的兒子,我的親哥哥。大伯他們……也是希望大哥能留在京市,接受更好的教育和照顧?!?/p>
溫迎恍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心里有些唏噓,這倒不失為一個在困境中保全孩子未來的辦法。
但隨即,她又想起了蘭明昭在公交車上的話——“反正……那個過敏的人也不在了?!?/p>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那……大哥他……是……沒了?”
周玉徵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看向溫迎,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沉靜,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
“對。八年前,大哥在一次境外特殊任務(wù)中……犧牲了?!?/p>
盡管有所預(yù)料,但親耳聽到這個答案,溫迎的心還是感覺一陣窒悶。
大伯一家,夫妻二人都折在了西北,唯一留下的血脈,這個被過繼出來、本應(yīng)擁有嶄新人生的兒子,最終卻也馬革裹尸,為國捐軀。
這一支,竟是連個后都沒有留下……
她忽然想起自己剛生下小寶那會兒,周父和周母抱著孩子,激動得老淚縱橫,嘴里反復(fù)念叨著“周家有后了”、“總算對得起老爺子了”之類的話。
看著她一臉若有所思和同情的表情,周玉徵不想再繼續(xù)這個沉重的話題。
他伸手關(guān)掉了床頭燈。
“時間不早了,別想了,早點睡吧?!彼穆曇粼诤诎抵许懫?。
溫迎還沒從那段往事中抽離出來,就感覺身側(cè)的床墊一沉,一條堅實有力的手臂已經(jīng)環(huán)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撈進了一個溫暖懷抱里。
他的胸膛寬闊溫熱,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能感受到他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
溫迎被他緊緊箍在懷里,臉頰貼著他的胸口,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
她輕輕嘆了口氣,放松身體,依偎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
長夜漫漫,有人在家國往事與溫馨日常間尋得片刻安寧,而世界的另一隅,黑暗與危險卻從未停歇。
香江,缽蘭街,地下拳場。
這里是人聲鼎沸、欲望橫流的喧囂地獄。
空氣污濁不堪,地下空間被刻意營造出昏暗壓抑的氛圍,只有中央那座被鐵絲網(wǎng)圍起的拳擊臺,被數(shù)盞強光燈照得如同白晝。
臺下是賭徒,臺上是亡命之徒。
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殺正在進行,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粗重的喘息、還有偶爾骨頭錯位的脆響,刺激著臺下每一個觀眾的神經(jīng)。
賭徒們揮舞著手中的下注單,聲嘶力竭地為自己押注的拳手吶喊助威。
而在拳場的上方,環(huán)繞著一圈與下面混亂格格不入裝修奢華的包間。
厚重的玻璃隔絕了大部分噪音,也保證了包間內(nèi)貴賓的隱私和安全。
從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下方拳臺上的一切,是最佳的觀看位置,也是進行某些見不得光交易的絕佳場所。
其中一個最為寬敞的包間內(nèi),煙霧繚繞。
司冬霖穿著一件極其騷包的暗紅色皮質(zhì)夾克,襯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惹眼。
他整個人慵懶地陷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里,一雙長腿隨意地交疊著,擱在面前的水晶茶幾邊緣。
那張妖孽般精致的五官,在這種頹靡陰暗的環(huán)境下,非但沒有一絲女氣,反而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陰鷙與危險。
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香煙,端起面前那杯加了冰球的威士忌,仰頭抿了一口。
坐在他對面沙發(fā)上的那個中年男人,肥頭大耳,腆著個啤酒肚,脖子上掛著粗金鏈子,一臉油膩的橫肉。
黃鶴一雙渾濁的眼睛,此刻正毫不掩飾地在司冬霖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上來回逡巡,砸了砸嘴唇,嘿嘿笑道:
“嘖嘖嘖……早就聽聞司家大少爺風華絕代,是香江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嘿嘿,竟是比我這包間里陪酒的妹妹們,都要好看上幾分了……”
他的語氣輕佻充滿挑釁,帶著一種不知死活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