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組后,趙世清沒著急讓大家干活。
第一件事,是找各小組要數(shù)據(jù)。
宣傳組的內(nèi)容最簡單,只給了張紙,上面寫了人名:組長小魚兒,組員陸永強,組員倪昧。
其它啥也沒有。
因為……確實沒有。
他們連自已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后勤組的最復(fù)雜,成員數(shù)量,工具數(shù)量,各類食物數(shù)量,每日存儲量,每日消耗量……龐雜而細(xì)致,沒個頭腦清晰的人,根本搞不定。
總體而言,大家本來都沒怎么當(dāng)回事。
都末日了,搞這些有什么用?形式主義。
而當(dāng)趙世清正式召開會議,喊各小組組長列席,匯報數(shù)據(jù)時,將耿工交上來的紙,揉成一團(tuán),甩在了他的臉上。
大家看著趙世清臉上的寒意,這才緊張起來,心臟突突地跳。
第一次會議,各小組幾乎全軍覆沒。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王進(jìn)。
王進(jìn)的匯報相當(dāng)詳細(xì),從田地的畝產(chǎn)量,到現(xiàn)在的耕作方式;從種子的來源,到未來的工作計劃;從人員的培訓(xùn),到與別的組的協(xié)作方式……大家想到的,他寫了;大家沒想到的,他也寫了。
眾人直接聽懵了。
大家都在嘻嘻哈哈,你特么一個人默默用功?
趙世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王進(jìn)匯報完,抹了把腦門的虛汗,正襟危坐。
趙世清沒有夸獎,也沒有批評。
點了點頭,宣布會議結(jié)束,然后徑直離開了。
至于其他人,都去地上撿自已的紙團(tuán)呢。
小魚兒的臉,皺成一團(tuán),捧著自已的紙團(tuán),有點想哭。
她的待遇好點,沒被甩在臉上,但被扔的特別遠(yuǎn)。還得跑到墻邊,才把自已的匯報內(nèi)容找回來。
秦姐將自已的內(nèi)容展開,寫的密密麻麻。
也是有些氣餒。
跟王進(jìn)的比起來,確實差了點。
自已的都是些簡單的數(shù)字羅列,人家王進(jìn)的,有數(shù)據(jù),有分析,有計劃,有落實……不是簡單的流水賬,種個地,捕個魚,都被人家玩出花樣了。
她哼了一聲,笑吟吟地看著王進(jìn),說道:“你不老實,知道內(nèi)幕,也不跟大家說一聲?”
靳霖聞言,也批評說道:“小王,你這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她的資料,不是趙世清揉的。
是她自已揉的,見了別人的待遇,她趕忙說道:“不勞煩,我自已來,自已來……給我留點老臉吧?!?/p>
然后自已揉了,丟到桌下。
靳阿姨的舉動,倒是讓氛圍輕松了點。
大家終于有了點笑容。
否則,小魚兒都快被嚇哭了。
王進(jìn)聞言,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哪知道什么內(nèi)幕……”
張強皺眉,說道:“不知道內(nèi)幕,你搞的這么詳細(xì)?”
王進(jìn)不知道咋解釋。
大家都看著他。
他攤著雙手,一臉苦笑。
秦姐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一拍腦門,說道:“我想起來了!他不是知道內(nèi)幕,他是……太了解趙先生了?!?/p>
靳霖不明白,問道:“啥意思?你們不了解么?”
秦姐笑道:“我們了解的不夠深入……”
王進(jìn)苦笑,連連擺手,求她不要說。
論對趙世清命令的執(zhí)行力,營地里,王進(jìn)是實打?qū)嵉牡谝弧?/p>
不是有多忠誠,而是打心底里害怕。
在他看來,溫文爾雅都是假象。
張文書那叫嘴賤心好,罵兩句,訓(xùn)兩句,都不算什么事,真正行動的時候,就比較溫和了。
他感覺老趙有點腹黑,不能單純從外表去猜測他的內(nèi)心。當(dāng)他溫和地笑著,跟你說,“你再想想”,真的可怕。
王進(jìn)午夜夢回,常常回憶起,被支配的恐懼。
笑鬧了一陣,大家就散了。
各自回去整理資料,理清思路,重新匯報。
誰也不想去禁閉室進(jìn)修。
所以第二次匯報,就詳細(xì)認(rèn)真多了。
大家一旦認(rèn)真起來,就會下意識思考,自已的隊伍,有什么特性?它在集體中,處在什么位置?能為營地的發(fā)展,做些什么貢獻(xiàn)?
到了此刻,才算對分組有了一些清晰的認(rèn)知。
這不是在玩鬧,這是關(guān)乎未來的大事。
一種新的氣象,出現(xiàn)在營地。
盡管只是剛開始,還比較模糊。
但它像一臺塵封已久的機器,剛剛被啟動,還顯得有些滯澀,磕磕絆絆。隨著逐漸運轉(zhuǎn)起來,會越來越快,越來越氣勢磅礴,直至勢不可擋。
秦姐忙完了手里的工作。
拎著桶,肩膀掛著毛巾,輕哼著小曲,往鐵皮屋走去。
路上恰巧碰到仲黎黎,她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秦姐,干嘛去?”
“哦,我給隊長洗漱一下?!?/p>
仲黎黎笑嘻嘻,說道:“我?guī)湍?,這種小事,我來就行,你那么忙……”
秦姐樂道:“這么講義氣?”
仲黎黎拍了拍胸脯,說道:“義氣都快滿溢出來了。”
秦姐看了看她的胸脯,輕笑說道:“滿溢倒不至于,我看也不是很多……”
仲黎黎:“……”
秦姐邊走邊說道:“我是無所謂,只怕那狗攔著你。”
仲黎黎跟上,笑道:“應(yīng)該不會,我跟它熟得很?!?/p>
秦姐嘴角笑意難掩,看了看她,促狹地說道:“待會兒呢,給隊長擦身體,要脫光光的哦……”
仲黎黎“啊”了一聲,停下腳步,遲疑道:“這……不是擦擦臉……擦擦手么?”
她記得上次自已去,干的就是這個。
臉色有些發(fā)紅,脫光光的話,確實有點不太好意思。
秦姐笑道:“全身擦一下,他能睡的舒服些,怎么……義氣不夠了?算了,我自已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干這個是有點不太合適?!?/p>
仲黎黎囁嚅,躊躇道:“那你……你……你不會不好意思么?”
秦姐大約不算女孩子。
不過比起徐真,總還是年輕許多。
較張文書大一些,卻也大的有限。
從仲黎黎的角度推斷,總歸會有點不好意思吧。
秦姐嘿嘿一笑,說道:“不會,很好意思呢,工作嘛……你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也發(fā)燒了?我回頭也給你擦擦吧……”
仲黎黎被她逗的,心浮氣躁的。
踉踉蹌蹌跟著,意識有些混亂。
一直在猶豫著,是跟著進(jìn)去呢,還是不進(jìn)去呢。
到了屋前,仍在考慮。
正鼓起勇氣,開口講話之際。
聽得“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
張文書穿著睡衣,從里面走出來。臉色尚有些發(fā)白,兩鬢的白發(fā),稍顯凌亂。扶著門框,見了兩人,也是一愣。
咳了一聲,緩聲說道:“秦姐,幫我換身衣服,然后喊小風(fēng)來。”
秦姐見他精神好了許多,溫柔地應(yīng)了一聲。將手里的桶,肩上的毛巾遞給仲黎黎,對他說道:“你在屋里坐會兒,我去取衣服,剛曬了太陽的,穿著正舒服?!?/p>
然后便去拿衣服了。
仲黎黎有些懵,拎著桶,拿著毛巾,呆呆站著。
也不進(jìn)來,也不走。
張文書皺了皺眉,說道:“有事?”
“?。繘]事,沒事……”
仲黎黎搖了搖頭,隨即又有些遲疑,問道:“文書哥,你……你要不要……擦擦?”